六月的天津闷热难当，法租界的梧桐树上蝉鸣聒噪。赵世清与苏婉清的婚事己然传遍街头巷尾，小报上用整版刊载着才子佳人的佳话，配着苏婉清在圣功女中毕业典礼上穿着洋装的照片。
自那夜从山本的房间回来后，赵世清对林素云的态度急转首下。这日她正在窗前绣着小衣，赵世清醉醺醺地踹门而入，将一份请柬摔在她脸上。
"看看婉清多懂事，"他扯开领带，眼底布满血丝，"知道你要养胎，特意选了利顺德的西式婚宴，免得你闻见中餐的油烟味恶心。"
请柬的烫金边角划破了林素云的脸颊，她默然拾起，看见新娘名字处工整的"苏婉清"三字。
"婚期定在初八？"她轻声问。
"怎么？"赵世清突然掐住她的下巴，"你还想坐在主桌？"他手上力道加重，指甲陷进她的皮肉，"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那晚在山本房里..."
他故意顿住，欣赏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突然将她拽到穿衣镜前："看看你这副样子，也配和婉清比？"
镜中的女人脸颊红肿，脖颈上还留着暧昧的痕迹。林素云闭上眼，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赵世清扯开了她的衣襟。
"怀着孕还这么会勾引男人，"他冷笑，"山本可是对你赞不绝口。"
她咬紧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这时翠喜端着安胎药进来，见状慌忙低头。赵世清一把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泼了林素云一身。
"哭什么？"他揪住她的头发，"能让三井商社点头贷款，不该高兴吗？"
翌日陆氏来访时，林素云脸上的淤青还未消退。陆氏视若无睹，反而兴冲冲地打开首饰盒："婉清特意给你挑的，说是赔罪..."
盒子里是条珍珠项链，与订婚宴上苏婉清戴的那条一模一样。林素云推开首饰盒，声音沙哑："母亲可知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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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云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凄厉："为了攀附权贵，母亲连女儿被送去陪睡都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陆氏勃然变色，扬手又是一记耳光："不知好歹的东西！要不是我求情，赵先生早把你赶出去了！"
这巴掌打得林素云撞在桌角，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她蜷缩在地上，听见母亲愤然离去的脚步声，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彻夜不眠为她敷额头的温柔。
最刺心的却是苏婉清的来访。表妹穿着蕾丝洋装，天真烂漫地转了个圈："表姐你看，姐夫给我买的新裙子。"她忽然凑近，用团扇掩面低语，"那晚的事...表姐别往心里去。姐夫说，这都是为了工厂..."
林素云望着她纯净的笑靥，忽然作呕。
当夜赵世清又喝得大醉，发现她在收拾沈怀瑾的遗物，顿时暴怒。他抢过怀表砸在地上，表面玻璃应声而碎。
"还惦记着死鬼？"他拽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我供你吃穿，替你救工厂，还不如个死人？"
林素云额角渗出血迹，却反常地笑了："你嫉妒他。"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世清。他抄起鸡毛掸子抽在她身上，竹条破空声里夹杂着恶毒的诅咒："！山本玩剩的货色也配提嫉妒？"
她护住小腹蜷缩在角落，听见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满地狼藉中闪烁的怀表碎片。她伸手去够，却被赵世清一脚踩住手背。
"婉清说得对，"他俯身冷笑，"你果然还念着旧主。"
这一刻，林素云忽然明白了苏婉清天真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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