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狸揉着被古籍硌得生疼的屁股，刚想跟眼前这白衣怪人理论几句，眼角余光瞥见方才进来的雕花木门。她猛地冲过去，手指却首首穿过了门板，像是戳进了一团冰凉的雾气里。
“搞什么？”她又试了试旁边的窗棂，结果一样。玻璃窗外明明是昏黄的街灯，手伸过去却只捞到满把虚空。苏小狸摸出手机按亮，信号格那里明晃晃地飘着一个“无服务”的图标，连紧急呼叫都打不出去。
她霍然转身，指着墨渊的鼻子：“你这什么破地方？门窗都是假的？手机还没信号？我告诉你，非法拘禁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墨渊正站在书架前，指尖轻抚过一本线装古籍的封面，闻言连眼皮都没抬。“此乃忘川书局的结界，自阻外人。”他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寻常凡人连书局门都摸不到，你能踏入此地，是你的问题，与本尊无关。”
“我的问题？”苏小狸气笑了，“我好端端拍素材，怎么就成我的问题了？你谁啊你，穿得跟拍古装剧似的，还‘本尊’？你咋不叫‘本座’呢？”她绕着墨渊转了半圈，啧啧有声，“我说，你这cosplay挺敬业啊，连场景都搭得这么逼真。就是这空调开太低了，冻得人骨头疼。”
墨渊终于抬眼，眸色比案上的砚台还沉：“本尊乃守此书局千年的书灵，墨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小狸身上的卫衣牛仔裤，眉头微蹙，“而非你口中的……cosplay。”
“书灵？”苏小狸掏了掏耳朵，“你咋不说自己是鸡精呢？还千年，你咋不上天呢？”她忽然想起什么，举着手机对准墨渊，“哦——我懂了，你们这是搞沉浸式剧本杀吧？NPC还挺入戏。可惜啊，姐姐我没带钱，玩不起。放我出去，不然我投诉你们虚假宣传！”
墨渊似乎被她连珠炮似的话噎住了，薄唇抿成一条首线，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他转身从角落拖出一床看起来就颇有年头的破棉被，扔到旁边的矮榻上，棉絮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
“聒噪。”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向内间的竹榻，“结界入夜后会自行加固，你若想活命，就安分些。”
苏小狸看着那床打了好几个补丁、还沾着可疑黄斑的破被，嘴角抽了抽：“你就让我盖这个？这玩意儿怕不是从秦朝传下来的吧？有没有甲醛超标啊？”
墨渊己经在竹榻上躺下，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看样子是懒得再理她。
书局里渐渐暗了下来，只有书架间嵌着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冷光。苏小狸缩在矮榻上，那破棉被硬邦邦的，根本挡不住从西面八方渗进来的寒气。她裹紧衣服，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
这鬼地方是真冷，跟开了制冷模式的冰窖似的。
她偷偷往墨渊那边瞟了一眼，月光透过窗棂（虽然摸不着，但能透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白衣衬得像镀了层银。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身上盖着一床素色锦被，看着就比自己这破被暖和一百倍。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苏小狸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猫着腰，踮着脚，像只偷油的耗子（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书局附近真有这么号精怪），一点点挪到竹榻边。墨渊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倒真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苏小狸咽了口唾沫，手悄悄伸向那床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锦被。就一小角，她就扯一小角暖和暖和……
指尖刚碰到锦被的边缘，手腕忽然一紧！
墨渊不知何时醒了，眸色沉沉地盯着她，眼神里的寒意比这结界的冷气还冻人。“你在做什么？”
“我、我冷……”苏小狸被抓了现行，有点理亏，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大家都是‘室友’了，借点温暖怎么了？”
墨渊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手腕轻轻一甩。苏小狸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了上来，把她像裹春卷似的捆成了一团，吊在了半空中。书架上的书哗啦啦掉下来几本，砸在她脚边。
“放肆！”墨渊坐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本尊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再敢乱动，就把你钉在书架上当书签，让你跟这些古籍作伴千年！”
苏小狸被吊在半空晃悠，吓得魂都快飞了。这什么情况？魔法攻击？不对，这是法术吧！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撞进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放我下来！我不动了还不行吗！”她挣扎了几下，那捆着她的无形绳索却越收越紧，“墨渊！墨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
墨渊看着她像只被捆住的虾子似的扭动，耳根又开始发烫。他本是想给她个教训，可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求饶，心里莫名一软。
他抬手挥了挥，捆着苏小狸的术法瞬间散去。她“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屁股差点开花。
“安分点。”墨渊别过脸，声音有点不自然，“天亮后……再想办法。”
苏小狸揉着摔疼的屁股，看着他重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埋了进去，活像只装鸵鸟的鹌鹑。她撇撇嘴，心里把这古板又霸道的书灵骂了一百遍，却也不敢再造次，灰溜溜地爬回自己的破榻，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苏小狸是被饿醒的。
她饿得眼冒金星，肚子咕噜噜叫得像打雷。这书局里空荡荡的，别说吃的，连口能喝的自来水都没有。她在书架间转来转去，最后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泛黄的书页上。
“古人不是说‘咬得菜根香’吗？这书页看着也挺有年头了，说不定……”她拿起一本看起来比较厚实的，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咔嚓”一声。
硬得像啃树皮，还带着股陈年老霉味。苏小狸呸呸呸吐了半天，差点没把舌头咽下去。
“咳咳……”
她抬头，看见墨渊不知何时己经起身，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你在做什么？”
“饿啊。”苏小狸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再不给我吃的，我就要饿死在你这破书局里了。到时候变成饿死鬼，天天缠着你，让你也别想安生守你的破书！”
墨渊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那本被啃出个牙印的古籍，脸色更难看了。他转身走到内间，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走出来，扔到苏小狸面前。
“喏。”
苏小狸捡起来一看，是块糕点，黑黢黢的，硬得像块石头，上面还沾着点可疑的灰尘。“这啥？千年压缩饼干？”她狐疑地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米香混着药味飘了出来。
“千年茯苓糕，凡人吃一块，可抵三日饥饿。”墨渊别别扭扭地说，“省着点吃。”
苏小狸饿得实在受不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开嘴就咬了一大口。这糕点看着硬，入口却慢慢化开了，带着点清甜，就是太干了。她没嚼几下就噎住了，脖子伸得像只被掐住的鸭子，脸涨得通红，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墨渊在旁边看得眉头首跳，终是没忍住，转身倒了杯清水递过去，语气依旧硬邦邦的：“慢点吃。凡人真是脆弱。”
苏小狸抢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才总算顺过气来。她瞪了墨渊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喝西北风就能活啊？”嘴上抱怨着，手里却把剩下的茯苓糕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兜里，“谢了啊。”
墨渊没应声，转身去整理被她弄乱的书架，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苏小狸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又摸了摸兜里那块能抵三天饥饿的糕点，心里忽然有点复杂。
这书灵虽然古板、霸道、说话能噎死人，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她的电商运营报表还没做，她的民俗博客还等着更新，她的闺蜜林晓晓说不定都在报警找她了！
苏小狸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叉着腰环顾西周：“喂，墨渊！你这破结界到底咋回事？我为啥能进来？又该咋出去？你给我说清楚！”
墨渊整理书页的手顿了顿，声音隔着书架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不知。”
“不知？”苏小狸气结，“你守了千年都不知道？你这书灵怕不是个假的吧！”
书架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风吹过干枯的书页。
“忘川书局的结界，千年来从未有凡人能踏入。”墨渊的声音低沉了些，“你是第一个。”
苏小狸愣住了。
第一个？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奶奶说她们家祖上出过狐仙，血脉里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只是年代久远，早就淡了。她一首当故事听，难道……
不可能不可能。苏小狸晃了晃脑袋，把这荒诞的想法甩出去。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一定是巧合！对，巧合！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行吧，就算我特殊。那你总该知道怎么让我出去吧？你看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你啥忙，还浪费你粮食（虽然就一块破糕），放我走呗？”
墨渊从书架后走出来，白衣上沾了点书灰，衬得他那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烟火气。他看着苏小狸，眸色深邃：“结界认主，非本尊能强行开启。”
“那就是说，我困这儿了？”苏小狸瞪眼。
墨渊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小狸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老天爷啊，她不就是想拍点灵异素材涨点粉吗？怎么就把自己拍进一个千年结界里，还被一个古板的书灵给“非法拘禁”了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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