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狸正趴在积灰的八仙桌上，对着一本线装古籍的插图啧啧称奇，冷不丁听见“啪嗒”一声轻响，桌角那方裂了道缝的端砚突然自己蹦了起来，还带着股墨香的气浪。
“哎哟喂，可算有活气儿了！”砚台边转边说话，声音像磨石头似的沙沙响，“书灵大人，这小丫头片子比当年那只白狐还能闹，一上午把书局翻得底朝天，您就不管管？”
苏小狸吓了一跳，手里的书签“啪”掉在桌上，眼睁睁看着那砚台蹦到墨渊手边，活像个追着主子告状的小太监。她刚要开口反驳，旁边笔筒里的狼毫笔“嗖”地窜出来，笔杆上“管城子”三个字闪了闪，声音尖溜溜的：“砚台兄懂什么？大人守了千年，总算等来个喘气的，依我看，不如收了当童养媳，省得天天对着我们这堆老物件发呆。”
“童养媳？”苏小狸眼睛一亮，拍着桌子站起来，冲墨渊扬下巴，“听见没老古董？你家精怪都比你开窍。不过就你这榆木脑袋，怕是连怎么追姑娘都不会吧？”
墨渊正翻书的手一顿，指尖捏着的书页微微发颤。他抬眼时，耳根己经泛了点红，却故意板着脸，袖子一扬，一股清风“呼”地把砚台扣在了毛笔怪头上，俩精怪顿时发出“哎哟”的闷响。
“再胡言，就把你们磨成墨汁，掺进后院的桃树根里当肥料。”他声音冷飕飕的，可尾音有点发飘，显然没真生气。
苏小狸憋着笑，趁墨渊转身整理书架，偷偷凑到被压在底下的砚台精旁边，用手指戳了戳砚台的裂纹：“喂，老砚台，他刚才脸红了看到没？”
砚台精从毛笔怪底下挣扎出条缝，声音闷闷的：“那是！我们大人啊，也就对着你脸红。当年那白狐姑娘在的时候，他脸红得跟后院的桃花似的，还嘴硬说被太阳晒的。”
“白狐姑娘？”苏小狸眼睛更亮了，“是不是我前世？他以前是不是受过情伤啊？不然怎么千年都不谈恋爱，守着这破书局当和尚？”
“咳咳。”砚台精刚要接话，突然被一股灵力拎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扑通”掉进了笔筒里。苏小狸只觉得后领一紧，整个人被一股不算太大力道的术法提了起来，脚离了地，像只被拎着的小猫。
墨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准跟精怪打听本尊私事。再让我听见你编排……”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罚，最后憋出一句，“就把你绑在桃树上，听乌鸦精唱一整夜‘千年单身歌’。”
“哎哎哎放手！”苏小狸扑腾着腿，脚尖差点踢到他的衣摆，“问问怎么了？难道你有什么黑历史不敢说？比如被白狐姑娘甩了？”
墨渊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拎着她后领的力道却松了松，像是怕真弄疼她。他把她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转身时袖子扫过桌角，带起一阵风，把那本被苏小狸翻了半天的古籍合上了。
“千年的事，轮不到一个凡人置喙。”他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安分点待着，别再跟精怪乱嚼舌根，否则……”
“否则就怎样？”苏小狸得寸进尺，凑到他身后，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老古董，你是不是害羞了？被我说中了？”
墨渊猛地转身，眼底似乎有点慌乱，却被他强装的冷意盖了过去。他刚要开口，就见苏小狸突然指着他的脸，“噗嗤”笑出了声。
“你看你看，又脸红了！”她笑得弯腰，“墨渊，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放肆！”墨渊的声音陡然拔高，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转身大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肩膀却微微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
桌角的毛笔怪偷偷从笔筒里探出头，用笔杆碰了碰旁边的砚台精：“嘿，我说什么来着？有戏！”
砚台精哼了一声，却忍不住转了个圈，砚台里的余墨晃出个浅浅的笑脸。
苏小狸看着墨渊紧绷的背影，摸着下巴笑了。这千年书灵，看着高冷，其实比谁都好逗。她突然觉得，被困在这忘川书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有个会脸红的老古董可以调戏，还有群会说相声的精怪邻居，比天天对着电脑改电商文案有意思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喂，老古董，中午吃什么？我可告诉你，再让我啃书页，我就把你那本宝贝古籍拿去垫外卖盒！”
窗边的背影僵了僵，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回应：“……厨房里有砚台精昨天偷藏的桂花糕，自己去拿。”
“耶！”苏小狸冲过去打开厨房门，回头时看见墨渊偷偷转过身，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她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时，耳尖好像有点发烫。
砚台精在桌上滚了一圈，跟毛笔怪挤眉弄眼：“瞧见没？这才第一天，就有内味儿了。”
毛笔怪用笔杆敲了敲砚台：“少说两句，小心大人真把我们磨成墨汁。”话虽如此，笔杆上的“管城子”三个字，却亮得比平时更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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