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书局的午后总带着股旧书晒过太阳的暖香，苏小狸正趴在积灰的柜台前，对着砚台精口述她的民俗博客新稿：“……据可靠精怪线报，千年古宅藏有会吐槽的文具，疑似成精证据如下——”
“咚”的一声，西墙毫无征兆地泛起水波似的涟漪，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墙里“挤”了出来，落地时带起一阵阴冷的风，吹得柜台上的书页簌簌作响。
苏小狸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那影子渐渐凝实：身形佝偻，脸上像是蒙了层打湿的宣纸，五官模糊成一团，唯独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正眨巴着看向里屋打坐的墨渊，带着哭腔开口：“书灵大人！救命啊！”
墨渊缓缓睁开眼，白衣上落着的桃花瓣纹丝不动，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何事喧哗。”
“小的……小的是城东破庙里的画皮鬼啊！”那影子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明天要去见网恋对象，可是小的这脸……这脸还没P好啊！求大人借《千面术》一用，就看一眼，保证不弄坏！”
苏小狸听得眼睛都首了，从柜台后探出头：“画皮鬼？《聊斋》里那种？”她上下打量对方模糊的脸，突然一拍大腿，“嗨呀，P图多大点事，找我啊！”
画皮鬼一愣：“小娘子会画皮？”
“比画皮高级！”苏小狸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晃了晃，“看，这叫智能手机，自带美颜功能。瘦脸开80，大眼拉满，再给你加个‘桃花醉’滤镜，保证你网恋对象见了当场求婚。”
她边说边点开修图软件，冲画皮鬼招手：“来，站好，我给你拍张照。放心，免费修，不收你精怪币。”
墨渊皱眉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目光落在苏小狸的手机上，又扫过画皮鬼身上若有若无的黑气：“精怪当守本真，以术法改貌，终非长久之计。”
“可……可他说喜欢大眼睛瓜子脸的嘛！”画皮鬼急得快哭了，“小的化形时没控制好，脸就成了这模糊样……”
“我看挺好，”墨渊淡淡道，“若他真心待你，何惧本貌？”
苏小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往墨渊眼前怼了怼：“老古董懂什么？这叫情趣！再说了，P图又不是换脸，顶多算优化一下，跟你们精怪化形时微调五官一个道理。”她转头冲画皮鬼挤眉弄眼，“别理他，来，笑一个，茄子——”
画皮鬼犹豫着凑过去，苏小狸“咔嚓”一声拍了照，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看，瘦脸推一下，颧骨收一收，眼角开一点……哎，你这底子不错啊，稍微调调就挺上镜。”
墨渊站在旁边，看着苏小狸一边修图一边跟画皮鬼唠嗑，时而吐槽“这滤镜太假”，时而惊叹“你这皮肤状态比我老板都好”，眉头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画皮鬼身上的阴气随着情绪波动在外泄，虽不伤人，却对凡人的阳气有损。
“好了！”苏小狸举起手机，“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屏幕上的画皮鬼眉眼清晰了许多，眼睛水汪汪的，脸型柔和，确实比之前的模糊样精致了不少。画皮鬼看得眼睛发亮，激动地拍手：“要得要得！小娘子手艺比《千面术》厉害！”
“那是，”苏小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公司年会P图大赛冠军。”
画皮鬼连连道谢，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片，塞给苏小狸：“小娘子，这是精怪集市的打折券，下个月初三开市，里面有卖人间没有的好东西，你要是去，报我的名字还能再打九折！”
苏小狸刚接过打折券，手腕就被人攥住了。墨渊的手指微凉，力道却不轻，他盯着那张印着歪歪扭扭“精怪集市”西个字的纸片，语气冷了几分：“精怪集市鱼龙混杂，非你该去之地。”
“我就看看，又不买东西。”苏小狸想抽回手，没抽动，“再说了，这是人家的心意……”
“心意也得看该不该收。”墨渊不等她说完，抬手夺过打折券，指尖灵力一闪，纸片瞬间化作飞灰。
“哎！你干嘛！”苏小狸急了，“那是我好不容易赚来的福利！”
“福利？”墨渊挑眉，眼尾泛起极淡的桃花色，“被小妖拐去当点心，也算福利？”
画皮鬼在一旁看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书灵大人，集市现在管得严，不卖点心……”
“闭嘴。”墨渊冷冷瞥了它一眼，画皮鬼立刻噤声，识趣地拱手：“那……那小的就不打扰大人了，多谢小娘子修图之恩，告辞！”说罢，一阵风似的穿墙跑了。
书局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苏小狸气鼓鼓地瞪着墨渊：“你凭什么撕我东西？我去哪是我的自由！”
“在你能走出这结界之前，”墨渊松开她的手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的安全，本尊得管。”
“谁要你管！”苏小狸揉着被攥红的手腕，“我看你就是怕我跑了，没人给你找解印线索！”
墨渊没反驳，转身往书架走：“随你怎么想。”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她补充了一句，“画皮鬼阴气重，少跟它凑太近。”
苏小狸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哼了一声：“知道了，老古董。”
砚台精从柜台底下滚出来，撞了撞苏小狸的脚踝：“小丫头片子，大人这是关心你呢。”
“关心就撕我打折券？”苏小狸踢了踢砚台精，却忍不住勾起嘴角，“不过……他刚才是不是有点急了？”
砚台精嘿嘿笑：“大人千年没跟活物这么近距离聊过天，估计是慌了。”
苏小狸没说话，走到刚才画皮鬼站过的地方，弯腰捡起一片被阴气冻得发脆的落叶，指尖搓了搓。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手上，暖融融的，她想起墨渊刚才攥住她手腕时的力道，好像也没那么冷。
“喂，老古董，”她冲书架方向喊，“下次我修图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瞪我？”
书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嗯”，苏小狸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捂住嘴，偷偷笑了。
原来千年书灵，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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