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很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气息，有点呛人。
苏慕言坐在病床边的塑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着椅子扶手，眼睛盯着陆沉渊胳膊上的石膏——白色的石膏从手肘包到手腕，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是医生写的注意事项，字很潦草，却被陆小心地抚平了边角。
陆刚输完液，靠在床头，脸色还有点苍白，却没闲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回复特助的消息——是关于陆明宇派来的那两个人的下落，特助说己经让法国警方介入，正在追查。
“别玩手机了，医生说让你多休息。”苏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平时低了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
陆愣了一下，立刻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抬头看着苏，笑了笑：“好，听你的，不玩了。”
他的笑容很轻，眼角有点弯，和平时在商场上那个冷漠的陆氏总裁判若两人，倒像个听话的孩子。
苏没回应，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尖沾了点医院门口的泥土，是刚才慌慌张张跑进来时蹭到的。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苏才慢慢抬起头，眼睛又红了，比刚才在公寓楼下时更红，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没掉下来，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资本’连命都不要了？”
她还是下意识地把陆的保护和“资本”联系在一起——毕竟之前他们的婚姻是资本契约，陆做的很多事，在她看来都带着资本的影子。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刚才陆挡在她面前时，眼神里没有一丝对资本的考量，只有担心，那种担心不是装出来的，是从眼里透出来的，像一把锤子，敲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陆看着苏的眼睛，那里面有委屈，有担心，还有一丝不确定，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抓住苏的手腕。
苏的手腕很细，在他手里微微发抖，皮肤很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
“不是为了资本。”陆的声音很认真，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眼神紧紧锁着苏，生怕她错过自己说的每一个字，“是为了你，慕言，只为了你。”
苏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砸在陆的手背上，滚烫的，像一颗小石子，落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以前错了，错得离谱。”陆继续说，手指轻轻着苏的手腕，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我不该信陆明宇的鬼话，不该把那些假证据当回事，不该把离婚协议拍在你面前，更不该让你一个人来法国，受那么多委屈。”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太轻了，轻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没诚意。”陆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很少这样失态，哪怕在陆氏遭遇最大危机时，他都没掉过眼泪，可现在看着苏红着眼眶的样子，他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可我真的后悔了，慕言，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没信你，后悔把你推开。”
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微微发抖，她想抽回手，却被陆抓得很紧——不是那种用力的、让人不舒服的抓，是带着恳求的、怕她跑掉的力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走了之后，我搬进了主卧。”陆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涩，“看着你布置的艺术展厅，看着你画的星空图，我才发现，我早就爱上你了，不是因为陆氏的资本，不是因为联姻的契约，是因为你这个人。”
“我喜欢看你策展时认真的样子，喜欢听你说‘废墟里有光’，喜欢看你吃草莓蛋糕时嘴角沾着奶油的样子，”陆的手指轻轻擦去苏脸上的眼泪，动作很轻，怕碰疼她，“那些被我忽略的日常，其实都是我最在意的，只是我以前太蠢，没看清自己的心意。”
苏没说话，只是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她想起以前在国内，她给陆画星空图，想帮他治失眠，陆却只是淡淡地说“没必要”；她跟陆说“废墟计划”的想法，陆却说“别浪费资本在没用的事上”；她被记者刁难，陆挡在她面前，她当时觉得是为了陆氏的面子，可现在才知道，或许从那时候起，陆就己经在意她了。
“我失眠更严重了，有时候会对着你的照片发呆，”陆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真诚，“我才明白，没有你，再大的资本帝国也没意义，我赚再多的钱，赢再多的项目，也没人跟我分享，没人跟我说‘陆沉渊，你别太累了’。”
“慕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陆的手指紧紧攥着苏的手腕，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慌，是他从未有过的脆弱，“刚才那两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你受伤，哪怕我自己受伤，哪怕我这条胳膊废了，也不能让你受一点伤，跟资本没关系，只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慕言，不是爱你的‘艺术’能带来的资本，是爱你这个人，爱你的坚持，爱你的善良，爱你的一切。”陆的声音带着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改，我会信你，我会护着你，护着你的‘艺术’，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再也不让你一个人。”
苏的哭声慢慢小了，她看着陆的眼睛，那里面全是真诚，还有一丝害怕失去她的恐慌，和之前那个冷漠、只认资本的陆沉渊判若两人。
她想起这几天陆在策展现场帮忙的样子——搬画框时笨拙却认真，给客人讲解时磕磕绊绊却很努力，中午给她买草莓可颂，怕凉了揣在怀里；想起陆挡记者时的样子，把她护在身后，语气坚定；想起刚才陆挡在她面前的样子，毫不犹豫，哪怕自己会受伤。
心里的冰，一点点融化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却慢慢松开了紧绷的肩膀，手指轻轻动了动，碰到了陆的手心，没有躲开，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很轻的力度，却像给陆吃了一颗定心丸。
陆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黑暗里突然有了光，他看着苏，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慕言，你……”
苏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声音还有点哑：“先把伤养好再说。”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道光，照进了陆的心里，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他知道，这是苏的松动，是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的信号。
陆笑了，虽然胳膊还疼，却觉得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暖，比赚了几百亿的项目还开心。
他轻轻把苏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好，我听你的，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陪你去看‘废墟计划’的每一个展，陪你去偏远地区支教，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只要你愿意。”
苏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陆的手很大，很暖，把她的手裹在里面，很有安全感，像小时候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在放学的路上，温暖又踏实。
病房里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像把他们的未来，悄悄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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