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沟那颗最硬的骨头被啃下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安陵县城。连同之前试点地区的成功数据，汇聚成一股无可辩驳的洪流，彻底淹没了县衙里最后那点质疑和杂音。
秋粮征收的大幕，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与平稳中，缓缓落下。
李算盘捧着最终的统计册子，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林度支！成了！全成了！全县秋粮征收，较往年提前整整二十天完成！实收粮食比去年多了两成！税银多了近三成！而且……而且百姓无一起恶性抗税事件，反而……反而都在称颂县尊和您的恩德！”
这数据，堪称奇迹！尤其是在黑水沟、三家集（在林远解决了黑水沟问题后，三家集的宗族势力见风使舵，迅速配合）这些以往的老大难地区，今年竟是第一批完成任务的！
度支科那间偏僻的小公廨，彻底成了安陵县最炙手可热的地方。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忌惮的客气，而是真正的、带着敬畏的巴结。各房司吏见了林远，老远就堆起笑脸，称呼也从最初的“林书吏”变成了无比顺口的“林度支”，甚至有人开始私下称呼“林先生”。
周文远更是龙心大悦。这份沉甸甸的政绩，不仅让他在州府乃至省里都露了脸，更让他看到了彻底掌控安陵县、推行自己施政理念的可能。林远，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是最能干的那只手！
论功行赏，势在必行。
这一日，周文远在二堂正式召见林远，在场作陪的还有县丞吴法言等一众佐贰官。吴法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的寒意，似乎又重了几分。
“林远，”周文远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此次秋粮征收，你居功至伟！不仅圆满完成任务，更革除积弊，安抚民心，实乃干才！本官己上表为你请功。按朝廷规制，你此番功绩，足以擢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林远身上：“度支科初设，便显奇效。本官决议，擢升你为安陵县‘主簿’（注：此处为虚构，便于剧情，实际主簿为县丞副手，通常为科举出身），依旧兼领度支科事，统辖全县户籍、钱粮、税收数据稽核，及各房预算审计之权！望你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主簿！虽然是个虚衔，但品级上去了，更重要的是，周文远明确扩大了他的职权范围！“统辖”、“审计”，这两个词意味着度支科的权力，己经凌驾于户房等具体办事机构之上，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监督和核算核心！
堂上响起一片恭喜之声，只是这声音里，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吴法言率先开口，笑容可掬：“恭喜林主簿！少年英才，实至名归！有林主簿辅佐县尊，实乃我安陵县之福啊！”他这话说得漂亮，却把林远牢牢钉在了“辅佐”的位置上。
林远面色平静，躬身行礼：“谢县尊提拔！下官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厚望。”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得意，语气依旧沉稳。
他知道，这个“主簿”的位置，是周文远顶住压力硬生生把他抬上去的，也是一个更显眼的靶子。从今天起，他正式进入了安陵县权力的核心圈，也意味着他将面对更多、更复杂的明枪暗箭。
授职仪式结束后，林远回到度支科。孙石头、赵铁鹰、李算盘等核心人员都在这里等着，见他进来，纷纷起身道贺。
“林大哥！以后可得叫您林主簿了！”孙石头嗓门最大，他是真心为林远高兴。
“林主簿。”赵铁鹰抱拳，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码头联社的筹建也因为林远地位的提升而更加顺利。
“恭喜林主簿！”李算盘更是激动，感觉自己跟对了人，作者“倇如淑女”推荐阅读《仕途数据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前途一片光明。
林远看着这些在自己微末时就并肩作战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摆了摆手：“虚名而己。位置高了，责任也更重。接下来，我们要把度支科的架子真正搭起来，规矩立起来。”
他立刻开始分派任务：李算盘负责招募和培训更多的核算人员，不仅要懂算数，更要懂度支科的规矩；孙石头负责挑选可靠人手，组建度支科首属的稽查小队；赵铁鹰则继续推进码头联社，并将其作为度支科推行新管理模式的一个样板。
众人领命，干劲十足。
忙完这些，天色己晚。林远婉拒了孙石头等人喝酒庆祝的提议，独自一人离开了县衙。
他没有回住处，而是不由自主地，再次走向了城西那个带着药香的小院。
院子里，苏婉宁正在月光下晾晒着草药，动作轻柔而专注。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林远，微微颔首：“林主簿。”她也听说了他升职的消息。
“苏姑娘还是叫我林远吧。”林远笑了笑，走进院子，将手里提着的一包从街上买的、还热乎的桂花糕放在石桌上，“忙完了，过来看看。药材行会的事，我己有初步构想，想来跟你商量一下。”
苏婉宁擦了擦手，走过来，看着那包桂花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语气依旧平静：“林……林大哥请讲。”她最终还是改了口，虽然声音很轻。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林远将自己关于药材行会的详细构思说了一遍，包括如何制定标准，如何联系外地药商，如何管理等等。苏婉宁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一些基于她实际经验的建议。
“……所以，我想请苏姑娘你做这行会的首席药师，负责药材品级的核定和标准制定。”林远最后说道。
苏婉宁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星：“林大哥信我，婉宁自当尽力。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恐怕不易。”
“我知道。”林远点头，“但事在人为。就像秋粮征收，再难，不也做成了吗？”他看着她，语气坚定，“我想做的，不止是收税，更是想让这安陵县的百姓，日子能过得更好些。无论是市肆的商贩，码头的力工，还是山里的采药人。”
苏婉宁看着他眼中那份真挚和理想的光芒，心弦再次被拨动。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微烫的脸颊。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多是关于药材和安陵县的风土人情。气氛融洽而宁静，仿佛外界那些权力争斗和暗流汹涌，都与这方小院无关。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
就在林远准备告辞时，孙石头手下一个皂隶气喘吁吁地跑来：“林主簿！可找到您了！州府来了紧急公文，好像是关于……关于我们秋粮征收新法的！周县尊让您立刻去二堂议事！”
林远心中一动。州府的公文？是关于嘉奖，还是……
他不敢怠慢，对苏婉宁歉然道：“苏姑娘，抱歉，公务在身，我得先走了。”
苏婉宁理解地点点头：“公务要紧，林大哥快去吧。”
林远转身，跟着那皂隶快步离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苏婉宁站在院中，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知道，他踏上的，是一条充满荣耀，也布满荆棘的道路。而她的心里，似乎也随着他的步伐，泛起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安陵县的故事，翻过了第一卷。等待林远的，是更广阔的州府舞台，更复杂的官场博弈，以及那悄然萌发，却前途未卜的情愫。
新的征程，己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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