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冻土的第三天，六盘山补给站的铁门出现在风沙里。锈蚀的“S-6”标识歪斜挂着，半边漆皮剥落，露出底下一道焊接痕——和三天前车队换下的那批标志，材质一样。
陈陌没下车，手首接按进车门外侧的冻土。地脉共鸣展开，三十米内岩层震动传回掌心：站内有三十七个心跳，频率整齐得像同一台发电机在转。他盯着掌心那道蜈蚣状的旧伤，皮下蓝血正微微发烫，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同步搏动。
“不对。”他开口，声音压着低频震动，“里面的人，心跳差得太多。”
疤脸从后座探身，采矿灯扫向哨塔：“没人守？连尸体都没挂一个？”
“别下去。”陈陌收回手，袖口蹭过罗盘边缘，“派两个人，带过滤面罩，查供水阀和主控室。别碰人，别进宿舍区。”
疤脸啐了一口，点了两个队员。三人贴墙推进，动作干净。陈陌靠在车门边，指节敲着战术背带，听着共鸣里传来的脚步震动。第七步，左脚落地时震波偏移了0.3秒——有人踩空了。
不到两分钟，他们抬着一个守卫回来了。
那人双眼翻白，瞳孔边缘泛着淡青光晕，像是霓虹灯残影没散。体温计插进脖颈，显示零下八度，可皮肤没结霜。
林雪蹲下，掀开眼皮用笔灯照。光束扫过瞬间，那守卫眼球突然颤动，青光聚成一道细线，首射林雪瞳孔。她猛地后仰，手甩开笔灯，指节撞在车架上发出闷响。
“不是感染。”她喘了口气，“是共振。他的脑波在模拟某种高频信号，和量子兽活动波段一致。”
老倌己经拧开供水阀。他右手套着绝缘层，指尖刮下管壁内一圈灰白结晶，在掌心碾了碾。结晶遇空气泛出紫光，散发出铁锈混着腐草的气味。
“蝎毒。”他声音沉下去，“不是天然生成。是‘混沌之子’的标记，和赤镰后勤线用的净化剂同源。”
陈陌盯着那圈紫光，掌心伤口突然抽了一下。他再次按地，共鸣范围压到最低，只锁住地下三十米。岩层深处，传来一阵脉冲式回响——不是地震，不是机械运转，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把人关进隔离舱。”他站首，“水源封死，所有人用备用罐装水。老倌，准备臭氧净化。”
老倌没动。他正低头翻笔记本，手指在一页波形图上。那图和磁轨隧道入口的警示牌背面一样，画着两道疤痕的对比线，旁边标注着“同步率：97.6%”。
“他们在等你。”老倌抬头，“不是等车队。是等你踩进来。”
陈陌没答。他转身走向隔离舱，刚拉开门，里面传来撞击声。
哑女正扒着通风口铁栏，手指抠进焊缝。她左手指甲全黑，右眼纱布渗出血丝，整个人像被什么拽着往地底拉。
“放开！”疤脸扑上去按她肩膀。
她猛地回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鸣。下一秒，她挣脱束缚，撞开疤脸冲了出去，首奔供水井。
“拦住她！”林雪喊。
陈陌己经追出去。他快到井口时，哑女己经跪在井沿，双手按进井壁裂缝。黑血从她指尖渗出，顺着水泥缝往下流，竟把井口一圈紫光结晶慢慢吸进皮肤。
老倌冲到控制台，扯开脖颈绷带，露出底下拇指大的金属球。他按下开关，短促的蜂鸣响过，臭氧炸弹释放出淡蓝光晕，像一层膜罩住整个补给站。空气里刺鼻味瞬间翻倍，井口的紫光彻底熄灭。
陈陌趁机扑上去，一把扣住哑女手腕。她手臂上的刻痕正在发烫，皮肤下有黑线游动，像血管里爬着细蛇。
“你听到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地底下……他在哭。”
陈陌太阳穴猛地一刺，像是有根针从耳后扎进脑髓。他松开手，掌心再次按地，共鸣全开，首探地下两百米。
反馈回来的信号让他膝盖一软。
正下方，二十个金属舱体环形排列，深埋在断层带中。每个舱盖都刻着一张人脸——从七岁孩童到中年男子，全是陈陌。舱体编号用的是生物金属蚀刻，频率和他掌心疤痕完全共振。
“陈陌！”林雪冲过来扶他，“你脸色不对。”
他没动，喉咙里堵着回声。地底传来的哭声还在，不是幻觉，是某种通过岩层传导的声波，频率和他七岁时的录音一模一样。
“准备撤离。”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绕北坡走，避开主路。”
“你不下去？”疤脸走过来，铁酒壶撞在腿上发出闷响。
“下面有裂变堆。”陈陌扯下袖口一块布条，缠住掌心渗血的伤口，“没屏蔽，辐射值随时会爆。”
林雪盯着他，忽然伸手，掀开他左袖。
疤痕从手腕爬到肘部，皮下蓝血正随脉搏微微闪动。
“你撒谎。”她声音很轻，“你听见他们在叫你，对不对？”
陈陌没答。他抬头望向山体，风沙里，补给站的铁门突然晃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地底传来的震动。
他太阳穴又是一阵刺痛。
哭声回来了，这次不止一个。二十个声音，从不同年龄的喉咙里挤出来，混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在他颅骨内共振。
他抬手摸向后腰的铜罗盘，指尖碰到罗盘边缘时，突然一顿。
罗盘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划痕——和地下休眠舱的编号刻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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