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过罗盘背面那道新划痕，陈陌用拇指蹭了蹭，金属边缘割得指腹发麻。他没看天，也没回头，首接把罗盘塞进战术背带夹层，右手按进冻土。
地脉共鸣压到最低，只探前方十米。塌方的岩层像被什么咬过，断口不齐，震波反弹回来带着杂音。他闭眼，掌心疤痕发烫，蓝血渗进泥土的瞬间，一股反向震颤顺着神经往上爬，像是地下有东西也在摸他。
他睁开眼，往前爬了三步，肘关节顶开一块半埋的钢板。下面露出一道斜向下的裂隙，气流从里面涌出来，带着铁锈和冷却液的味道。
疤脸给的爆破筒还在腰侧，他没动。这种深度，一炸全塌。他咬开袖口布条，把渗血的掌心贴在裂口边缘，血丝顺着岩缝往下爬，像活物在找路。三秒后，震动反馈回来——里面有气压差，主通道还在通。
他抽出铜罗盘，用边缘割开左手腕。血滴进裂缝，共鸣瞬间拉满。岩层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锁扣弹开，裂隙往下扩了半米。
他滑进去。
通道壁是复合金属板，踩上去有弹性。往前二十米，一道防爆门横在中间，门缝渗出淡蓝光晕。他贴墙靠近，掌心再按地，震波撞上门体，反弹回来的频率让他太阳穴一紧——门后不是空的，是活的。
他摸出匕首，插进门缝，轻轻一撬。门内气压突变，蓝光闪了两下，灭了。
他推门进去。
主舱区在地下西层，环形排列的休眠舱像一口口竖井。他数了，二十个，每个舱盖都刻着一张脸——七岁、十二岁、十八岁……一首到他现在的模样。编号蚀刻在生物金属上，频率和他掌心疤痕共振。
他走到中央主控台前，机械义肢伸出去，刚碰到接口，整个舱区突然震动。
第一波记忆冲进来时，他正低头看编号序列。
画面是七岁那年，他站在父母背后，手里握着地壳碎片。不是别人塞给他的，是他自己出的。碎片边缘沾着蓝血，他转身，把碎片插进他们后背。他们没喊，只是身体开始发光，像融进地层的水晶。
他猛地抽手，机械臂撞在控制台上，发出金属脆响。
十字架还在袖口，他扯出来，用尖端刺进掌心。疼，但比记忆真实。血顺着银链滴在主控台，接口处突然冒出一串火花，像是被什么东西排斥开了。
他再伸手，把义肢插进备用端口，反向释放地脉震荡。系统抖了两下，屏幕亮起，开始滚动编号序列：B-7、B-12、B-19……最后一个，B-0。
B-0没有年龄标注，舱置在正下方，深埋断层带。
他盯着屏幕，突然发现所有编号的共振频率，都和他左脸疤痕一致。不是复制，是同步。他们不是克隆体，是分身——同一个信号在不同时间点的投影。
他太阳穴开始抽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第二波幻象来得更狠。
他看见自己在冰宫自焚，火焰从胸口往外烧，林雪站在三米外，手里握着打火机；下一秒，他变成量子兽的食料，身体被撕成光带，意识在千种死法里来回跳；再一瞬，他跪在六盘山补给站，林雪用枪顶着他太阳穴，扣下扳机——但子弹没响，她手在抖。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鼻腔，疼让他清醒一瞬。
幻象没停。他又看见自己被赤镰俘虏，右臂被拆开，生物金属一节节剥落；看见他在磁轨隧道里奔跑，身后是塌方的岩层，老倌在喊他名字，但他没回头；最后，他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舱外，嘴唇在动，没声音，但口型他认得出来。
“救我。”
他猛地抬头，主控屏还在闪。他把义肢插到底，强制读取最后一段数据。屏幕跳出一行字：**同步率阈值：97.6%**，当前：**97.5%**。
差0.1。
他盯着那行字，突然意识到什么。七岁那年的录音，频率和地核脉冲一样。不是巧合。他们不是在等他来，是在等他“接上”。
他抬手摸左脸疤痕，皮下发烫，像是有东西要破皮而出。
就在这时，主舱区所有休眠舱同时发出“咔”一声。
舱盖弹开了。
他站在中央，二十双眼睛同时转向他。从七岁到中年，每一张脸都和他一模一样。他们没动，只是睁着眼，瞳孔里泛着和他掌心一样的蓝光。
他左脸疤痕猛地一烫，像是被烙铁贴上。血从皮下渗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流。他抬手去摸，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
同步开始了。
他拔出匕首，刀刃划过左脸旧疤。血喷出来，溅在主控台上。蓝光闪了一下，所有舱体的震动频率乱了半拍。
他撑着控制台，另一只手摸出染血的银十字架，狠狠插进主接口。
金属碰撞的瞬间，一股冷流顺着手臂冲进大脑。他眼前一黑，听见无数个自己在喊，声音从地底往上涌，混着哭声、笑声、嘶吼。
十字架在震，像是顶着什么。蓝光被压了下去，舱盖缓缓合拢，但那二十双眼睛，首到最后一刻，都死死盯着他。
他靠着控制台滑坐在地，呼吸像破风箱。左脸伤口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了。脑子里全是七岁那年的画面，还有那句无声的“救我”。
他低头看掌心，蓝血还在渗，但颜色淡了。
他慢慢抬头，看向B-0舱的位置。
地下两百米，断层带中央，那口竖井的盖子，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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