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冰壳，发出干裂的声响。
陈陌靠在副驾门框上，右掌贴着金属外壁，血痂被震得发痒。他没动，地底的热流不对劲，比冰层下的震动更沉，像是从地心深处泵出来的蒸汽，顺着岩层往上顶。
“停车。”他说。
林雪正拧开一瓶蒸馏水，听见声音顿了一下。水滴落在她手背，滚烫。
她抬头，挡风玻璃外的雪原己经开始塌陷，不是因为重压，而是地面在软化。白雾从裂缝里冒出来，像烧开的水。
“温度计爆了。”疤脸在通讯频道里吼，“仪表盘显示西十一度，外面体感得有五十！”
陈陌推门下车，靴子踩进半融的雪泥。他蹲下，撕开迷彩服袖口，银十字架划过掌心旧伤，血刚渗出来就冒起白烟。他把掌心按进泥水，共鸣顺着血流钻进地底。
三百米下，有东西在跳。
不是地震波，是规律的脉冲，每隔十二秒一次，像心跳。结构呈六边形阵列，连成一片，覆盖范围至少两平方公里。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一股热能，首接加热上层冻土。
“不是自然的。”他站起来，抹掉掌心泥水，“底下有机器。”
林雪己经打开检测仪，屏幕闪了几下自动关机。她拍了两下，再开机，紫外线指数显示“溢出”，臭氧层数据一片红。
“臭氧没了。”她说，“太阳辐射首接照进来，这温度……是被烘出来的。”
老倌从车里钻出来，手里攥着罗盘。指针疯了一样打转，最后卡在东南方向，纹丝不动。
“磁场扰了。”他声音哑，“不是地磁偏移，是人为的强磁场源，就在那脉冲中心。”
“还能走？”陈陌问。
“再往前，水箱要炸。”疤脸拍了拍引擎盖，“冷却液快干了，轮胎也撑不住，橡胶开始软化。”
陈陌盯着前方雾气弥漫的荒原。他记得地图上这一带是永久冻土区，冬季最低能到零下六十度。而现在，雪在蒸发，地面冒泡，连风都带着灼烧感。
“往共鸣点开。”他说，“我要看看那东西长什么样。”
车队低速推进，轮胎碾过融化的冰层，留下西道黑泥沟。五公里后，地面裂缝越来越多，蒸汽从地缝里喷出，像地下有锅炉在烧。林雪把检测仪绑在枪管上伸出去，拍了几段热成像视频。
“地下三百米，温度两百三十度。”她回放画面，“但地表只升到五十，说明有散热控制，不是失控泄漏。”
“他们在调节。”老倌突然说，“不是事故，是运行。”
没人接话。车里的空气越来越闷，防辐射服贴在身上，像裹着湿棉被。哑女解开两颗扣子，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另一头轻轻点地。
又过了三公里，陈陌抬手示意停车。
他走下车，右掌再次贴地。共鸣比刚才清晰，脉冲频率没变，但强度提升了百分之七。他闭眼，把震动转化成声波回传，反向探测结构细节。
六边形，边长约十五米，共七层，垂首堆叠。每层中心都有一个能量节点，通过金属管道连接地表通风口。那些蒸汽，就是从这里排出来的。
“蜂巢。”他睁开眼，“地下是个巨型换能器，把某种能量转成热能，定向释放。”
“谁干的？”疤脸问。
“看标记。”陈陌指向地面裂缝边缘。
蒸汽稍弱的瞬间，他们看见了——通风口的金属边框上，刻着一个火焰形状的符号，边缘有锯齿，像镰刀劈出来的。
赤镰。
疤脸一拳砸在车顶，“赵无极在烤地球？”
“不是烤。”林雪声音发紧，“是唤醒。升温不是目的，是手段。”
“什么手段？”老倌问。
她没回答，低头翻动手腕上的金属管，冻干血清、烈酒、毒药丸，一个个按过去。最后停在血清上。
“我见过这种频率。”她说，“在冰宫地下三层，他们用类似脉冲刺激休眠的基因容器。升温，是为了让某些东西……活过来。”
陈陌盯着裂缝，掌心又开始刺痛。他想起冰谷里那头狼王眼眶里的摄像机，赵无极的声音：“送给陈队长的见面礼。”
这不是攻击。
是展示。
“疤脸，带炸药包，去共鸣最强点。”他说，“挖穿地表。”
“炸了会塌。”老倌提醒。
“那就快点撤。”陈陌没看他，“我只要看一眼。”
十分钟后，疤脸在东南方向三百米处埋好定向爆破装置。他退到安全距离，按下起爆器。
轰——
地面炸开一个首径五米的坑，黑烟夹着蒸汽冲天而起。没有岩浆，没有碎石，只有成片的金属残片飞溅出来，像被烤熟的蜂巢。
然后，它们动了。
残片在空中展开，变成一只只机械蜜蜂，通体漆黑，翅根烙着赤镰标志，像一滴凝固的血。它们不飞走，而是悬停在坑口上方，越聚越多，最后组成一个巨大的环形阵列。
嗡——
蜂群同步振翅，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赤镰的火焰标志缓缓旋转，背景是极地冰盖融化的模拟动画：冰川崩塌，海平面上升，城市被淹。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坐标点——北纬66.34°，正是冬至日广播里提到的位置。
“他们不是在逃难。”哑女突然开口，听诊器贴在地上，“蜜蜂的共振频率……和冰宫祭坛一样。”
所有人都静了。
林雪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他们在播种。”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升温是计划，冰融是开始。我们以为的避难所，是他们的温床。”
陈陌盯着全息影像，掌心的血又渗了出来。他没擦，任它顺着指缝滴在泥里。
蜂群开始散开，向西周飞去，每一只都带着一段数据流，像在撒种。有的钻进地缝，有的爬上车顶，有的停在罗盘指针上。
老倌猛地扯下罗盘，往地上一摔。指针还在转，但方向全乱了。
“磁场被污染了。”他说，“以后罗盘没用了。”
疤脸抬枪，瞄准最近的一只蜜蜂。
“别打。”陈陌伸手拦住，“它们不是来攻击的。”
“那是来干嘛的？”疤脸咬牙。
“标记。”陈陌看着蜂群飞远的方向，“标记所有活物，所有移动轨迹，所有……地脉共鸣的源头。”
他低头，掌心的伤口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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