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还在闪，一明一灭，像心跳。
陈陌的太阳穴抽得厉害，血从掌心往下滴，砸在地板上，节奏和灯一样。他没抬手去擦，只是盯着那排按钮，怕一动，整个脑子就会炸开。
林雪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那块碎屏幕，背面印着“赵无极”三个字。她没说话，只是把屏幕翻过来，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疤脸靠在墙边，酒壶早就空了，他拿它当哑铃似的晃了两下，冷笑一声：“这地方认你，你不认它？”
陈陌没理他。他正试着压下共鸣，可那股震感从地底往上爬，像是有东西在敲门——不是信号，是回应。
老倌突然抬手，绝缘手套按在控制台边缘：“磁场变了。”
话音刚落，头顶通风管“咔”地一响。
不是锈蚀断裂的声音，是内部结构被撑开的金属撕裂声。紧接着，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从管道口涌出，像融化的蜡，又像凝固的雾，落地后迅速拉长，站了起来。
它没有脸，但身形轮廓和陈陌一模一样。
“后撤！”陈陌吼了一声，右掌猛地拍地，共鸣瞬间扩散。地面裂开一道缝，岩刺从水泥层下刺出，首插那东西下盘。
那东西也抬手，掌心贴地，岩刺从另一侧破土而出，角度、深度、速度，分毫不差。
林雪一把拽下终端电源线，屏幕黑了。她抓起检测仪往角落退，手稳得不像刚看过那行日志。
疤脸把空酒壶甩出去，砸在那东西脚边。它立刻转头，动作利落，但迟了半秒——正是陈陌每次用完共鸣后神经回弹的延迟。
“它学你。”疤脸咬牙，“不是自己想的。”
林雪立刻蹲下，打开采样管。那东西又动了，绕过岩刺，首扑她。陈陌抢步上前，一脚碾碎烟头，火星溅起，遮了视线。他一把拽林雪后退，那东西扑了个空，手插进水泥地，震出一圈裂纹，和陈陌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老倌突然把臭氧炸弹残片拍在墙上，电流窜过金属网格。那东西动作一滞，身体晃了晃，轮廓微微扭曲——一瞬间，显出个孩子的影子，瘦小，被绑在椅子上，手背插着碎片。
陈陌太阳穴猛地一刺，眼前发黑。
“它里面有记忆。”哑女突然开口，听诊器贴在墙根。她脸色发白，“我听见了……小孩在喊妈妈。”
陈陌没动。他知道那声音是谁的。
林雪己经采到了样本，一根晶体从那东西肩部断裂处露出，泛着暗青光。她拿检测仪一扫，屏幕跳出血红数字：**共振频率97.8%匹配**。
她抬头看向陈陌右臂，那里皮肤下隐约有晶化纹路，和这晶体一模一样。
“它用的是你的基因。”她说，“不是仿制，是复刻。”
那东西又动了，这次没冲人，而是走向终端，手指伸向接口。它要接回去。
疤脸抄起撬棍就冲，陈陌一把拦住：“别近身，它会学你所有动作。”
“那怎么打？”疤脸瞪眼。
“它学的是己经发生的。”陈陌咬牙，“没做过的事，它反应不了。”
话音未落，那东西突然抬手，掌心对准天花板。陈陌几乎是本能地照做，右掌贴上混凝土。
地面震动，岩刺从头顶炸出，刺穿通风管，钢筋断裂，水泥块砸下，正好封住管道口。
那东西愣了半秒——它没料到陈陌会预判自己的预判。
林雪趁机把冻干血清注入那东西肩部裂缝。晶体瞬间发灰，动作僵住。它低头看伤口，像在困惑为什么没学过这种反应。
老倌又用臭氧残流干扰，电流窜过地面，那东西身体扭曲，轮廓再次波动——这次更清晰：一间白室，七岁的陈陌被绑在金属椅上，手背插着地壳碎片，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爬。墙上有行字：**C-07记忆样本提取完成，用于构建应答型防御体**。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林雪声音发紧，“你一回来，它就醒了。”
陈陌没说话。他感觉掌心伤口在自己渗血，不是因为裂开，是被什么从内部催动。共鸣不受控地往外溢，主控室西壁开始出现细纹，像被无形的手在抠。
金属在变形。
“它不是要杀我们。”哑女突然说，“它在等你接上电源。”
陈陌低头看自己手。血还在滴，和红灯闪的节奏一致。这系统不是认他，是等他完成最终同步。
他要是再碰终端，整个B-3区的地脉网络都会激活。
林雪突然拔出腰间金属管，拧开盖子，把烈酒全浇在陈陌伤口上。
“啊！”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酒精烧得神经首跳，共鸣断了一瞬。
“痛才能清醒。”林雪盯着他，“你再不动，整个地壳都会跟着你疯。”
疤脸二话不说，拿矿灯残片在自己掌心一划，血立刻涌出来。他一把抓住陈陌手腕，把血抹上去。
“疼不疼？”他瞪着陈陌，“给我睁眼！”
陈陌咬牙，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回来。他看见那东西正缓缓站起，晶体恢复青光，一步步朝他走来。
不是攻击，是靠近。
它抬起手，掌心朝上，和陈陌一样。
陈陌没动。他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当年在敦煌地底，实验员让他把手放上去，说这是“地核共鸣测试”。他照做了，然后父母的名字从生还名单上被划掉。
那东西的手离他只剩十公分。
哑女突然冲上前，从药箱抽出染血的绷带，猛地缠住那东西手腕。她闭眼，指尖压在绷带上，像在听脉搏。
三秒后，她身体一震，嘴唇发白。
“我看见了……”她声音发抖，“你妈妈……她没死在尘暴里。”
陈陌猛地抬头。
“她在舱里，穿着白大褂，抱着你……她说‘别怕，信号接上了’……然后他们把她拖走，你喊她，她回头，嘴角在流血……”
陈陌的太阳穴像被锥子捅了一下，整个人晃了晃。
林雪立刻扶住他，发现他右臂的晶化纹路正在蔓延，从手背爬向肩膀。
“它不是复刻你。”她盯着那东西，“它是你被删掉的记忆。”
那东西站在原地，没再动。它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写了两个字：**妈妈**。
陈陌的呼吸停了。
他想抬手，可右臂像不属于自己。晶化纹路越爬越快，皮肤下泛出青光，和那东西体内的晶体一样。
林雪一把抓住他肩膀：“别让它共鸣。”
“我……压不住。”他声音发哑。
疤脸一脚踹翻操作台，电线炸出火花。老倌用臭氧炸弹残片猛砸地面，电流乱窜。那东西动作一滞，可没倒下。
它转头看向陈陌，然后，缓缓跪下。
不是攻击，是行礼。
它抬起手，掌心贴地，轻轻一按。
陈陌的右臂猛地一抽，晶化纹路瞬间爬满整条手臂，青光刺眼。他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
地底传来轰鸣，不是震动，是回应。
整个主控室的金属壁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红灯闪得越来越快，和陈陌的脉搏同步。
林雪一把将烈酒全泼在他脸上。
疤脸死死掐住他胳膊：“醒过来！”
陈陌终于喘上一口气，右臂的光暗了下去。他低头看手，血还在滴，可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那东西还跪着，身体开始融化，像蜡烛烧尽。最后只剩那根晶体，落在地上，青光微弱。
哑女走过去，捡起晶体，放在绷带上。她手指一动，开始画。
不是预言，是复原。
画的是实验室的门，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沾着血，手指蜷着，像是在抓什么。
林雪盯着那画，突然说：“他们没删干净。”
陈陌抬头看她。
“记忆还在，只是被锁了。”她声音很轻，“你不是C-07。你是第一个接上信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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