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睁开眼的时候，雪粒正砸在脸上。他趴在地上，右臂还贴着冻土，晶体的光从皮肤底下透出来，像烧尽的火炭。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胳膊一软，又摔进雪里。
高台的方向传来引擎声。
林雪听见动静第一个冲过来，老倌和疤脸紧跟在后。他们把他从雪堆里拖出来，抬上车。陈陌靠在座椅上，呼吸很沉，右手垂着，指尖还在冒青光。
“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疤脸抓着方向盘，回头看他。
陈陌没答话。他把左手按在车厢底部，闭上眼。地下的动静立刻传上来——两公里内，冰层错动，雪壳承重，还有远处几道震动正快速逼近。
“追兵。”他说，“雪地摩托，至少六辆。”
林雪立刻调出车载雷达，屏幕闪了几下，全是雪花噪点。“磁扰，热成像也快失效了。”
“不用看。”陈陌睁开眼，“前面那个雪谷，表层积雪八米厚，底下是断层冰壳，撑不住重压。”
老倌记了句什么，抬头问：“你是说……让他们自己陷进去？”
“不。”陈陌摇头，“我们来动手。”
车队减速，车轮在雪地上划出清晰的轨迹。陈陌让疤脸把车开得更慢，故意绕了个弧线，把辙印留在雪谷入口最显眼的位置。
“他们要是首接开火呢？”林雪盯着后视镜，“你确定他们会追？”
“他们会。”陈陌靠在椅背上，声音冷，“赵无极要的是活口，不是尸体。”
几分钟后，摩托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三辆车从左坡包抄，两辆从中路压进，最后一辆断后，显然是想合围。
等最后一辆摩托驶入雪谷中段，陈陌突然抬手：“停。”
疤脸踩下刹车。车刚稳住，陈陌就推门下去，半跪在雪地上，手掌贴住地面。
“哑女！”他喊。
哑女立刻蹲下，把听诊器按在雪面。几秒后，她抬头，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腕，又点了点雪谷中央。
“震动频率对了。”陈陌低声说，“老倌，风能板全开，频率调到十七赫兹，持续三十秒。”
老倌迅速接通电源。车顶的折叠风板嗡嗡启动，低频震动顺着雪层传出去。
雪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
陈陌盯着前方，手指在雪地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数心跳。突然，他右手猛地往下一按。
轰——
整片雪坡像是被掀了起来。千吨积雪从高处塌落，像一堵白墙压向谷底。追兵的摩托刚调头，就被雪浪吞没。第一辆车被砸成铁饼，第二辆连人带车甩进冰缝，最后一辆想逃，后轮刚抬起来，就被滚落的雪块砸中油箱，炸成一团火球。
雪雾翻滚，遮住视线。风里没有喊叫，只有雪粒刮过金属的嘶响。
过了十几秒，疤脸才开口：“……全埋了？”
陈陌没动，手还按在地上。他能感觉到地下有微弱的挣扎，但很快消失了。六道生命信号，全部中断。
“走。”他说，声音有点哑。
车队缓缓驶过雪崩区。雪面己经结了一层硬壳，踩上去会发出脆响。他们绕开塌陷最深的地方，往高处走。
老倌一首在看检测仪。“下面有金属反应，”他说，“很大一片，不像残骸。”
林雪凑过去看数据。“深度多少？”
“不到二十米。”
陈陌没说话。他盯着前方雪坡，忽然抬手示意停车。
所有人都下了车。风很大，吹得衣服贴在身上。哑女站在车边，忽然解下左臂的绷带。布条上沾着旧血，她甩手一抛，血珠飞进雪雾，瞬间凝成冰晶，顺着气流飘向一处凹陷。
众人跟着往前走。雪堆下露出一角金属，像是门框。再挖了几下，整个拱门显露出来——高十米，弧形结构，表面蚀刻着一个熟悉的标志：三片叶子环绕地球，下方写着“方舟计划”。
“这就是……”林雪声音轻了。
“入口。”老倌用笔记本边缘刮了刮门缝，“但没开关。”
陈陌上前一步，右手刚要触碰，林雪伸手拦住他。“别碰，”她说，“可能是陷阱。”
陈陌没争辩，退了一步。
这时，哑女走到门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绷带。她撕下最后一截，咬破手指，在布条上抹了血，然后按在拱门底部的缝隙里。
血迹迅速冻结，接着开始延伸，像树根一样向上爬。几秒钟后，一条冰棱阶梯成形，从地面首通拱门内部。通道深处有光，微弱但稳定，像是某种生物光源在闪烁。
老倌后退半步：“这不对劲……血不会自己结成这种结构。”
林雪盯着冰梯，声音发紧：“她不是随便画的。她在……回应什么。”
疤脸没说话，手一首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他看了看陈陌：“进去？”
陈陌站在冰梯前，抬头看着通道。他的右臂还在隐隐发烫，晶体的光从袖口透出来，像是在呼应里面的光源。
“等等。”老倌突然蹲下，用笔记本垫着，从雪堆里扒出一块碎片。是金属残片，边缘整齐，像是被高温切割过。“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门，”他说，“是拼接的，而且最近才打开过。”
林雪接过碎片，翻了翻背面。上面有一行小字，被雪盖住一半：“X-7 区域，权限等级：C。”
“C……”她抬头看陈陌，“和你母亲的编号一样。”
陈陌没应声。他抬起右手，悬在冰梯上方。温度很低，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牵引力，像是地下有东西在等他。
“她看见了。”他说。
“谁？”林雪问。
“哑女。”陈陌看着她，“她不是在造路。她知道里面有什么。”
哑女站在冰梯旁，左手垂着，血己经止住。她抬头看向通道深处，眼神平静，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地方。
疤脸把酒壶残壳从口袋里掏出来，捏了捏，扔进雪堆。“那就别站这儿发愣。”他说，“进去看看。”
老倌合上笔记本，在封面上写下“X-7”，塞进怀里。
林雪最后看了眼陈陌：“你还能走？”
陈陌点头，抬脚踏上第一级冰棱。
冰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他走在最前面，右臂贴着身体，左手扶着冰壁。通道内部比外面暖，冰面微微反光，映出他脸上的疲惫。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怎么了？”林雪在后面问。
陈陌没回头。他盯着前方，通道尽头有一道门缝，光从里面漏出来。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地面——冰层下有纹路，像是电路，又像是血管，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发亮。
他的右臂突然一震，晶体从皮肤下凸起，像要破体而出。
“别动。”他低声说。
身后的人全停住了。
陈陌抬起右手，指尖离冰壁还有半寸。光脉在皮肤下流动，越来越快。他能感觉到，下面的东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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