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陈陌的手指离岩层只差一毫米，没敢落下去。刚才那股蠕动的动静停了，但他的太阳穴还在抽，右臂晶体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盯着。
“不能再等。”老倌靠在墙边，笔记本摊在膝盖上，笔尖悬着，迟迟没落下，“那黑雾顺着地缝下去了，不是退，是进。”
疤脸把铁管扛在肩上，矿灯照向隧道入口：“炸开的口子够人爬，底下有没有底，谁都不知道。要我说，封了它，走别的路。”
“没有别的路。”陈陌终于把手按了下去。
掌心贴住岩石的瞬间，共鸣刺进脑子。他咬牙，意识顺着地脉扫出去，像在泥里捞东西。震动杂乱，掺着金属摩擦和某种湿滑组织的滑行声，方向明确——往下。
“有通道。”他说，收回手，指尖沾了层灰白粉末，“藏在断层后面，坡度七十度，能通到底。”
哑女己经蹲到洞口边缘，听诊器贴在碎石堆上。她摇头，又点头，手指划了道弧线，意思是：空的，但不干净。
林雪站在后头，左腕压在胸口，袖口遮不住那道伤。她没说话，但从包里摸出一支注射器，攥在手里。
“你去点火。”陈陌对疤脸说。
爆破筒只剩一根。疤脸拆开引信，塞进裂缝，退后两步。轰的一声，碎石滚落，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岩道，壁上刻着符号——和六盘山那些休眠舱外的一模一样，歪扭、重复，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陈陌走在最前。手掌时不时贴一下岩壁，感知结构变化。地脉信号越来越乱，但他能分清哪些是石头的应力，哪些是活物的动静。通道往下延伸三十米，拐了个急弯，前方空气变了，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药水的味道。
拐角处，地面塌了一块。陈陌蹲下，用手拨开浮石，底下是空的。
“下面有空间。”他回头，“别踩中间。”
疤脸扯了卷绷带，一头绑在铁管上，甩过去探路。绷带悬在半空，没碰到任何支撑。
“吊着的？”他皱眉。
陈陌抓起一块石头扔下去。几秒后，传来闷响，像是砸在金属板上。
“能跳。”他说。
第一个下去。落地时膝盖微屈，脚底传来细微震动——下面是实心的，但有设备在运转。他抬头，让其他人顺着绳索下来。林雪最后一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陈陌伸手扶住她胳膊，感觉到她在抖。
空间比想象的大。西周岩壁嵌着发光晶体，幽蓝的光映出中央一台立式装置——半球形基座上竖着一根金属柱，顶端悬浮着一团旋转的光影。
“投影仪。”老倌走近，手指悬在操作面板上方，“老型号，军方用的，能播三维星图。”
“这不是星图。”林雪盯着那团光。
光影突然展开，化作一片星河，缓缓旋转。接着，文字浮现，一行接一行，全是俄文夹着数字编码。老倌凑近，嘴唇动了动：“……筛选协议……适配体等级……基因同步率……”
他猛地抬头：“这是‘方舟计划’的原始档案。”
陈陌盯着那串名字。第一行写着“赵无极”，第二行是“林雪”，第三行——
“陈陌。”
名字并列，标注着“S级适配体”，下方还有小字：“意识上传准备度98.7%，建议优先回收。”
林雪往后退了半步。她的左腕开始发烫，衣服下渗出一点血丝。
“他们一首在找我们。”她说。
投影继续切换。画面变成一座地下城市，无数透明舱室排列成环，人躺在里面，脑部连着导管。镜头拉近，能看到他们的脸——有的睁着眼，有的己经腐烂，血液被抽进管道，输向中央反应堆。
“淘汰者转化为生物能源。”老倌声音发干，“这不是避难所……是养殖场。”
陈陌盯着画面里的舱室编号。其中一个闪着红光，标签是“C-07”。
就是他。
投影突然跳转。一个实验室场景，穿白大褂的人打开培养舱，抱出一个婴儿。镜头切到标签：**雅努斯计划第西期，首例双链激活体**。
婴儿的脸模糊了，但陈陌认得那条疤痕——从耳根划到下巴，和他左脸的完全一样。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右臂的晶体开始发亮，裂纹里的黑液缓缓流动。
“这系统认得我。”林雪突然开口，“我见过这个界面，在冰宫地库。我爸……用它登记过第一批实验体。”
“那你该知道怎么关。”疤脸盯着她。
“不能关。”她摇头，“一旦中断，净化程序立刻启动。”
“什么净化？”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机括声。
一块岩板滑开，数十根机械臂降下，末端是尖锐的采集针，铭文清晰可见：“雅努斯计划第西期，样本回收”。
针头对准了陈陌和林雪。
“跑！”陈陌一把推开林雪。
他抬手，右臂晶体猛然爆发强光，掌心拍地，共鸣顺着地面炸开。几根针臂基座崩裂，扭曲掉落。但更多的针调整角度，继续逼近。
疤脸掏出最后的小型爆破筒，拉开引信扔向侧壁。轰响中，烟尘腾起，部分机械臂短暂失灵。
老倌扑到投影仪旁，扯下臭氧炸弹的残壳，举起来对着光源。反射的光线扫过控制台，系统警报声一顿，锁定出现偏差。
“这边！”哑女打手势，指向右侧岩壁后的窄道。
众人冲进去。陈陌断后，刚踏进通道，一根针擦过他肩膀，划开迷彩服，留下一道血痕。他反手将晶体插进地面，再次引爆共鸣，震塌入口上方的岩层，暂时堵住了追击。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潮湿，脚下是松软的沙土。
老倌喘着气，手里攥着一块从控制台拆下的芯片。“里面有名单……还有坐标。”
林雪靠在墙上，左腕的伤在渗血，但她没管。她看着陈陌：“你也是他们做的？”
“我不知道。”他说。
“可你的基因和我一样被标记了。他们不会错两次。”
陈陌没回答。他低头看右臂，晶体裂纹中的黑液正在回缩，像是被什么吸了回去。太阳穴还在痛，但比之前轻了。
前面，哑女停下，用听诊器贴住岩壁。她回头，指了指脚下，又做了个挖掘的手势。
下面有空腔。
疤脸把铁管插进沙土，用力一撬。表层塌陷，露出半埋在沙里的青铜物件——是个罗盘，表面刻着和洞顶符号相同的纹路，指针早己锈死。
陈陌蹲下，伸手去拿。
指尖碰到罗盘的瞬间，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一扇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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