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公里外那道蓝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陈陌心中一紧，立刻带领众人前往查看。
晨光刚爬过沙丘，陈陌蹲在车辙起点，掌心贴地。刺痛从手腕一路窜上太阳穴，像有砂石在颅骨里来回刮。他没动，闭眼，呼吸放平。金线在黑暗中浮现——地表下三米，金属网格交错，呈蜂窝状排列，边缘整齐，不是自然形成。在这错综复杂的金属网格之下，陈陌又感知到一条不寻常的横向管道。
“这痕迹不对。”疤脸站在他身后，采矿灯挂在左肩，光柱扫过地面，“没轮胎印，没扬尘，像是凭空压出来的。”
林雪站在主车旁，检测仪贴着沙地，屏幕闪了两下，自动关机。她抬手拍了拍外壳，“电磁干扰太强，读不出数据。”
“那就往前走。”疤脸拧紧酒壶盖，金属碰撞声清脆，“留着也是等死，不如撞一撞运。”
陈陌没说话，慢慢收回手。袖口一滑，银十字架露出半截，在晨光里泛着冷色。老倌站在三步外，目光扫过那一点银光，又落回沙地。他弯腰，用绝缘手套捻了点土，指腹搓了搓，“湿度不对，这片沙昨天没下雨。”
“所以是陷阱。”林雪说。
“所以更得去。”疤脸冷笑，“谁设的，冲谁来的，总得见了面才知道。”
陈陌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沙。他看向车辙尽头，那片沙丘弧度太规整，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拖拽过。他记得昨晚那道蓝光，从地缝渗出，和地壳碎片的光一样。他没提，只是把十字架塞回袖口，转身走向主车。
“准备炸药。”他说。
老倌没问为什么。他从后腰解下臭氧炸弹，外壳发霉，引信缠着旧电线。他蹲在车辙中段，用机械臂挖坑，动作慢但稳。林雪盯着他，“深埋五米，别震到地表。”陈陌站在车头，背对着所有人。
坑挖好，老倌把炸弹放进去，盖上沙土，接上遥控引信。他退到主车后，按下按钮。
轰。
沙地猛地一抖，像被无形的手掀开。尘土冲起三米高，落下来时，露出一片铁刺阵——密密麻麻的金属杆从地下刺出，每根长约一米，尖端磨成三棱，上面刻着细小的十字。
疤脸走近一根，用采矿灯照了照，“赤镰的记号。”
老倌蹲下，手套碰了碰铁刺尖。指尖冒了一缕白烟，他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把铁刺出半截。杆身锈迹斑斑，但内芯是银灰色合金，反着冷光。他盯着看了两秒，塞进战术包。
“下面是空的。”陈陌突然说。
所有人回头。
他站在铁刺阵边缘，掌心再次贴地。金线在眼前铺开——铁刺阵下方，三米深处，有一条横向管道，内径约西十厘米，壁厚异常，残留汽油味。他顺着管道方向感知，一路延伸，通向地下三十米，尽头是个封闭空间，形状不规则，像废弃的储油舱。
“不是陷阱。”他说，“是诱饵。”
“什么诱饵？”疤脸问。
“让人往下挖的。”陈陌收回手，掌心渗血，绷带湿了，“下面有油，压力还在。谁炸开，谁点火，谁就炸自己。”
林雪低头看检测仪，刚开机又黑了。她皱眉，“电磁场在变强，不是自然波动。”
老倌从包里掏出气象局笔记本，翻开一页，用铅笔记下频率。字迹抖，但数字清晰。他合上本子，塞回脖颈的绷带夹层。
“等。”陈陌说。
他们等了两个钟头。
太阳升到头顶，沙地滚烫。主车阴影缩成一小片，车队成员轮流躲在里面。哑女坐在车轮旁，听诊器一头插进沙地，另一头贴耳。她突然抬手，在沙上划了三道短横——摩斯码：三，三，三。
陈陌站起身。
沙丘背面，传来履带碾压的声音。不是轮胎，是金属履带，压得极慢，几乎无声。
第一辆装甲车从沙丘后滑出。车体锈红，焊接疤痕密布，驾驶舱空着，挡风玻璃裂成蛛网。第二辆、第三辆紧随其后，一共五辆，呈扇形展开，车头对准车队。
“没人？”疤脸握紧燃烧弹。
“不重要。”陈陌盯着地面，“它们是冲管道来的。”
林雪检测仪屏幕疯狂跳动，数值飙升，随即烧毁，冒烟。她扔掉仪器，“全频段干扰，是主动释放的电磁脉冲。”
老倌摸向臭氧炸弹，被陈陌拦住。
“别炸。”他说，“等它们靠近。”
装甲车停在铁刺阵外缘，不动了。车体缝隙里渗出蓝光，和昨晚地缝里的光一样。陈陌太阳穴突突跳，掌心发烫。他慢慢蹲下，掌心贴地，共鸣开启。
地下三十米，管道连接着一个废弃油库。油压仍在，阀门老化，裂缝微扩。他“看”到其中一辆装甲车正停在管道正上方，底盘与裂缝垂首。
“疤脸。”他说，“燃烧弹，打那辆车底盘正下方。”
“哪辆？”
“最左边那辆，车头朝南。”
疤脸拉开引信，甩手扔出。燃烧弹划弧，砸在装甲车前轮与底盘之间，轰然炸开。火团卷起，沙石飞溅。
陈陌掌心发力，共鸣震波顺着地层传导，精准撞向管道裂缝。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紧接着，汽油喷涌而出，遇火即燃。
火舌从沙地裂口喷出，瞬间成海。五辆装甲车被卷入，金属外壳在高温中扭曲，焊接处崩裂，油箱接连爆炸。火球冲天，热浪逼得车队后退。
陈陌跪倒在地，太阳穴剧痛，鼻腔一热，血流下来。他没擦，盯着火海。
火焰中，最左边那辆装甲车的驾驶座，浮现一个半透明人影。穿着旧式军装，嘴唇开合，像是在说“方舟”。陈陌看得清楚，那张脸，和昨晚从裂隙中挖出的尸体一模一样。
人影一闪，消失。
火势渐弱，沙地焦黑。疤脸带人上前清理残骸。陈陌靠在主车轮边，老倌蹲下，用绝缘手套探了探他的脉搏。
“没事。”陈陌推开他的手。
疤脸从一辆残车底盘下拽出个东西，举起来。是铜罗盘，外壳烧得发黑，但指针还在转。他翻过来，背面刻着经纬度，数字逆向排列。
“这玩意……”疤脸抬头，“和你那个一样。”
陈陌没接。他盯着罗盘，掌心刺痛未消。金线还在，但变了——地下三十米，那个封闭空间里，传来低频震动，像心跳，和他自己的频率一致。
他慢慢站起身，走向火海边缘。焦土裂开，露出半截管道。他蹲下，伸手摸进裂缝。
指尖触到一样东西。
冰冷，光滑，像玻璃。他抠出来，是一块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有微弱蓝光。他翻过来，背面刻着细小的十字，和铁刺上的一样。
老倌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陈陌把碎片塞进战术包，站起身。他看向沙丘另一侧，那里沙土松动，像是最近被翻动过。
他抬起靴子，碾碎脚边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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