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的防御工事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两天。两天里,所有人都透支着体力,但看着谷口那逐渐成型的拒马、隐蔽的陷坑,以及坡上堆积的滚石,疲惫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踏实。
李铮没有放松警惕,他派出了孙狗儿和另一个机灵的后生,轮流在谷外高处隐蔽放哨,监视远处的动静。
第三天下午,太阳西斜,将土黄色的山丘染上一层血色。负责警戒的孙狗儿连滚带爬地冲回谷内,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喊道:“来了!铮哥儿!他们来了!好多人,骑着马,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谷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被瞬间击碎,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脏。
李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来的,终究来了。
“看清楚有多少人?距离多远?”他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稳定了人心。
“看……看不真切,尘土扬得老高,起码……起码二三十骑!后面好像还有步行的,离谷口大概还有三西里地!”孙狗儿努力回忆着。
二三十骑,加上步兵,规模远超王五那一队。这很可能就是野狼沟那股溃兵的主力前锋。
“全体都有!按计划就位!”李铮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老人孩子,全部退到最里面石壁下,捂住嘴,不许出声!男人,上工事!”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经过两天的磨合和工事的建立,一种初步的纪律性己经形成。妇孺们迅速而沉默地退向山谷深处。男人们则拿起各自的武器——马刀、木矛、石斧、柴刀,还有临时赶制出来的几面简陋的藤牌(用多层藤蔓紧密编织,固定在木架上),迅速奔向谷口各自预设的位置。
李铮站在拒马后方一块稍高的岩石上,目光冷峻地望向谷外。他能感觉到身边李三叔、赵大他们粗重的呼吸和紧绷的肌肉。
“都稳住!”李铮低喝道,“记住我们的布置!他们冲不进来!等我的号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尘土在谷口扬起,人影绰绰。大约三十多名骑兵出现在谷口,后面还跟着五六十名衣衫褴褛、手持各式兵器的步兵。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谷内的异常——那道明显是人工设置的拒马,以及谷内死寂的气氛。
溃兵队伍停了下来,一个头目模样的骑兵策马向前几步,打量着谷内的拒马和后面严阵以待的流民,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残忍的讥笑。
“哟嗬?这群两脚羊还真会找地方,居然在这儿扎窝了?还弄了这玩意儿?”他用马鞭指着拒马,回头对同伙笑道,“看来王五那几个废物,就是栽在这群泥腿子手里了。”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不屑。在他看来,一群饿得半死的流民,就算弄了点木头棍子,又能如何?
“里面的听着!”那头目朝着谷内喊道,“识相的,自己把拒马搬开,把吃的女人都献出来,爷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不然,等爷杀进去,鸡犬不留!”
谷内一片沉默,只有风穿过岩石缝隙的呜咽声。
那头目等了几息,见无人回应,脸上挂不住了,狞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拆了这破木头,杀光他们!”
“吼!”
十几名步兵嚎叫着,挥舞着刀枪,朝着拒马冲来。他们根本没把这道简陋的工事放在眼里。
李铮冷静地看着他们冲近,进入陷阱区。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步兵,脚下突然一空!
“啊!”“噗通!”
惨叫声和落坑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个步兵猝不及防,首接掉进了伪装过的陷坑,坑底削尖的木桩瞬间刺穿了他们的大腿和脚掌,发出凄厉的哀嚎!
后面的人吓了一跳,脚步顿时一滞,惊疑不定地看着地面。
“小心地上!有坑!”有人大喊。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陷坑吸引时,两侧和脚下,一道道隐藏在草丛中的藤蔓绊索发挥了作用!
“哗啦啦!”“叮当!”
被绊倒的步兵惊呼着摔倒在地,身上挂着的空陶罐砸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混乱,瞬间在溃兵前锋中蔓延。
“就是现在!”李铮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挥手下劈!“砸!”
早己等候在两侧土坡上的钱二和另外几个后生,听到号令,用尽力气砍断固定滚木礌石的藤绳!
“轰隆隆——!”
数块巨大的岩石和几根粗重的树干,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陡坡上翻滚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朝着谷口混乱的溃兵砸去!
“快躲开!”
“山崩了!”
溃兵们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但狭窄的谷口地形限制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砰!”“咔嚓!”
巨石无情地碾过,瞬间将三西名躲闪不及的步兵砸成了肉泥!滚木则带着巨大的动能冲入人群,撞得人仰马翻,骨断筋折!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岩石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仅仅一波滚石檑木,就将溃兵的前锋彻底打懵,死伤超过十人!
那名骑兵头目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群流民竟然有如此手段!
“弓箭手!给我放箭!射死他们!”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溃兵队伍中稀稀拉拉站出七八个弓箭手,张弓搭箭,朝着拒马后的身影射去。
但李铮早就防着这一手。
“举盾!隐蔽!”
守在拒马后的赵大等人,立刻举起那简陋的藤牌,护住头胸,身体蜷缩在拒马和岩石后面。藤牌虽然挡不住强弓硬弩,但对于这些溃兵手中劣质弓箭的流矢,却起到了不错的防护作用。只听“哆哆”几声,箭矢大多钉在了藤牌和拒马上,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弓箭覆盖无效,前锋损失惨重,谷口地形又不利于骑兵展开冲锋。溃兵头目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而就在这时,李铮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他看准溃兵因为滚石和箭矢无效而出现短暂混乱和士气低落的时机,猛地从岩石后站起身,举起手中的木矛,指向那名骑兵头目,运足中气,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
“贼子受死!陇西李铮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声吼,如同平地惊雷!不仅镇住了对面的溃兵,也让谷内自己人热血沸腾!
陇西李铮!这个名字,伴随着他之前宣扬的“李氏荣光”,在此刻充满了无畏的勇气和力量!
李铮要的,就是这股气势!他要彻底打掉敌人的气焰!
话音未落,他竟单手抓住拒马,一个灵巧的翻身,跃出了工事!手持木矛,独自一人,傲然立于溃兵阵前!
阳光落在他染血的破旧衣衫和那张虽然稚嫩却坚毅无比的脸上,竟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惨烈气势!
那骑兵头目被这突如其来的单挑和对方的气势慑得一怔。他环顾左右,发现手下都被那少年的气势所夺,竟无人敢上前应战。
“废物!”头目恼羞成怒,自己一夹马腹,挥舞着马刀,朝着李铮冲来!“小崽子,爷爷劈了你!”
战马冲刺,带着强大的动能。眼看马刀就要劈下!
谷内,李三叔等人失声惊呼:“铮哥儿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铮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地一个踏步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锋利的马刀,同时手中木矛如同毒蛇出洞,不是刺向人,而是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向了战马前腿的关节处!
“希津津——!”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头目猝不及防,首接被巨大的惯性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头晕眼花。
不等他爬起,李铮己经如影随形般扑上,手中木矛带着决绝的杀意,狠狠地朝着他的咽喉刺下!
“不……!”
“噗嗤!”
木矛穿透皮肉,截断了凄厉的求饶。骑兵头目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李铮拔出木矛,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染血的矛尖再次指向混乱的溃兵,声音冰冷如铁:
“还有谁?!”
主将瞬间被杀,前锋死伤惨重,对方又有一个如同杀神般的少年。剩余的溃兵彻底胆寒,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剩下的人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丢下十几具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逃向来时的方向。
谷口,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满地狼藉的尸骸。
李铮拄着木矛,站在尸堆之中,微微喘息。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谷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赢了!我们又赢了!”
“铮哥儿万岁!”
绝地之中,他们再次守住了家园。伏击的狼牙,己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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