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探照灯巨大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在琴房斑驳的石壁上疯狂切割、游移，旋翼的轰鸣如同巨兽濒死的咆哮，震得拱形窗棂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猩红的窃听器光点，在翻倒的钢琴凳阴影里，如同魔鬼不眨的眼睛，无声地嘲弄着无处遁形的两人。
“合作，或一起完蛋？”
卢西亚诺冰冷的声音，裹挟着引擎的嘶吼和死亡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匕首悬在亚历克斯的心口。
强光扫过他苍白的脸，祖母绿的眼眸深处是熔岩喷发后的死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亚历克斯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榛色的眼眸在刺目的光线下收缩成针尖，里面翻涌着被逼入绝境的狂怒、巨大的屈辱、以及一种冰冷的、对生存本能的绝对清醒。
与卢西亚诺·德·罗西合作？几分钟前，他还想把这个人的心脏钉在维尼亚堡的大门上！这念头本身就像吞下滚烫的刀片！
但窗外那悬停的、如同秃鹫般的钢铁巨兽，脚边那闪烁的、象征无孔不入监视的猩红光点，还有马西米利亚诺那张在照片上野心勃勃的脸… 所有的一切都在咆哮着一个事实：不联手，就是立刻被撕碎！
“带路。”亚历克斯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嘶哑、冰冷，带着血腥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硬生生凿出来的。
他没有看卢西亚诺，目光死死盯着那点闪烁的红光，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这是屈服，更是对残酷现实最冰冷的确认。合作，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对象是那个躲在阴影里、想把他们一起埋葬的毒蛇。
卢西亚诺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祖母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混合着复杂情绪的光芒——是庆幸？是沉重？还是更深的不信任？瞬间便被绝对的冷静取代。
他猛地转身，深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不再理会翻倒的琴凳和刺眼的灯光，毫不犹豫地冲向琴房后方一扇隐藏在厚重天鹅绒帷幔后的、毫不起眼的橡木小门。
亚历克斯紧随其后，皮鞋踏在冰冷的石地上，步伐迅捷而充满力量感。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沉默的闪电，在巨大的光柱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无声地滑入了那扇通往更深黑暗的门扉。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如同沉入深海的墓穴。
所有的喧嚣——首升机的咆哮、探照灯刺眼的光、甚至空气的震动——都被厚重的橡木门和更深处无尽的石壁彻底隔绝。
死寂，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带着陈年尘埃和冰冷石壁气息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瞬间包裹了他们。
眼前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螺旋石阶。石阶陡峭、湿滑，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
空气阴冷刺骨，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复杂气味——沉睡百年的橡木桶逸出的单宁、香草、皮革的混合气息；潮湿石头特有的、带着土腥味的寒气；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陈年葡萄酒挥之不去的微醺酒香。
这气味浓烈、古老、充满力量感，仿佛置身于一头沉睡巨兽的腹腔。
光线微弱得近乎于无。只有卢西亚诺手中不知何时点燃的一盏东西，散发着昏黄、摇曳、极其有限的光晕。
那是一盏真正的古董——一盏黄铜铸造的、造型古拙的油灯。灯身布满岁月的铜绿，灯罩是磨砂的乳白色玻璃，里面跳动着一点黄豆大小的橘黄色火苗。
微弱的火光在浓稠的黑暗中奋力挣扎，只能勉强照亮卢西亚诺身前一步之地，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螺旋石阶湿漉漉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古老壁画上的守护巨灵。
油灯散发出的微弱暖意和淡淡的煤油气味，在这片冰冷的、被酒香统治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而珍贵。
“小心脚下。”卢西亚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低沉、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没有回头，左手稳稳地端着那盏摇曳的油灯，右手扶着冰冷湿滑的石壁，脚步精准而稳定地向下移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融入这片古老空间的、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亚历克斯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石阶边缘，身体本能地绷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浓重的黑暗和无处不在的酒香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缠绕他的感官。
油灯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卢西亚诺的背影和脚下巴掌大的地方，更深的阶梯如同通向地狱的巨口，吞噬着光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未知。
“你们用羊皮纸记21世纪的账？”亚历克斯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狭窄、充满回音的石阶通道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试图用惯常的讽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重，但话语里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困惑和难以掩饰的惊异。这地方，这气味，这油灯… 一切都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
作者“星烬爻”推荐阅读《绯金法典：托斯卡纳对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V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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