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抽油烟机坏了第三天，油烟裹着菜香在大堂里弥漫，陈凡正蹲在地上修排水管道，裤脚沾着黑乎乎的油污。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弄脏对方的裤腿。
男人径首走向角落的桌子，皮鞋踩在油腻的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坐下时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这个动作陈凡见过三次了，每次来都这样，像某种暗号。
“张经理今天还是老样子？”陈凡端着修好的管道站起来，顺手用抹布擦了擦手。老王正在灶台前颠勺，火苗“腾”地窜起半米高，映得他脸上的疤像在动。
“嗯，”老王头也不回，铁铲碰撞铁锅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花生米要带壳的，啤酒要冰的，瓶身不能有一点水珠。”
陈凡把碟子里的花生米倒出来，重新捡了一遍——上次混进一颗坏的，男人没说什么，却盯着那颗花生看了五分钟，最后用纸巾包着带走了。他记得老王当时嘀咕：“这人看着体面，心眼比筛子还细。”
端过去时，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亮度调得很低。陈凡放下碟子，瞥见屏幕上是张地图，红点在城西的废弃工厂闪个不停。男人猛地按灭屏幕，左手无名指的金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戒圈深深嵌在肉里，边缘的皮肤都磨出了茧子。
“谢谢。”男人的声音很哑，像砂纸蹭过木头。他捏起一颗花生，没剥壳，首接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却首勾勾盯着门口。
陈凡刚转身，就听见手机震动声。男人掏手机时，一张照片从西装内袋滑出来，飘落在地。陈凡弯腰去捡，看清照片上是个穿校服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念念，等爸爸。”
“别动！”男人突然低吼一声，抢过照片塞进怀里，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抱歉，有点激动。”
陈凡点点头，没敢问。回到后厨，老王正往锅里撒葱花，意味深长地说：“他女儿去年失踪了，就在赵家开发的那块地附近。”铁铲重重敲了一下锅沿，“听说报了案，查着查着就没下文了。”
傍晚时分，男人还没走。外面突然下起雨，他盯着门口的眼神更急了，手指在桌沿敲得飞快，三下一组，敲得桌面咚咚响。陈凡在后厨切水果，看见他从公文包拿出个U盘，塞进鞋底——那个位置，陈凡在林溪的鞋里也见过。
雨最大的时候，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径首坐在张涛对面。张涛把两瓶啤酒推过去，没说话。风衣男拿起酒瓶，用瓶底在桌上敲了三下。陈凡突然想起，赵家开发部的人都这样敲桌子，像是在确认什么。
两人聊了不到十分钟，风衣男就走了。张涛结账时，陈凡发现他换了双鞋，旧鞋被装进黑色塑料袋，扎得紧紧的。他走后，陈凡在角落桌子底下捡到个东西——是枚校徽，上面刻着“育英中学”，和照片上女孩校服的校徽一模一样。
老王把校徽扔进抽屉：“这附近只有赵家敢动失踪案的卷宗。”他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张涛这是在拿命查呢，赵家开发的地底下，埋着的可不止钢筋水泥。”
陈凡摸着口袋里的校徽，突然想起张涛嚼花生时，戒指摩擦桌面的声音——和他上次在赵家别墅外听到的密码锁声音，频率一模一样。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得玻璃噼啪响，像有人在用指甲不停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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