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陈凡煞白的脸。录音笔还在掌心发烫，林溪的尖叫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他一遍遍按着重放键，“噗通”那声落水声撞在管道壁上，反弹回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畜生……”陈凡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录音笔的裂缝里，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这录音笔他认得，是林溪十六岁生日时，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当时她笑盈盈地说：“陈凡哥，以后我要把所有开心的事都录下来，等老了就当故事讲给你听。”
谁能想到，最后录下的竟是她的求救和死亡。
三叔在旁边抽着鼻子，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那天她来找我，手里就攥着这玩意儿，”他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肿得像核桃，说赵天昊逼她做假账，她不答应，就被推搡了好几下。她说‘三叔，这录音你先帮我收着，万一我出事了……’我当时还骂她瞎想，说赵天昊再横，也不敢动林家的人……”
他猛地用拳头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我真傻！我该早点报警的！我该把她锁起来不让她出门的！”
陈凡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三叔衣服下的骨头，硌得生疼。这几天三叔被赵天昊的人抓去，肯定没少受罪。“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一股稳劲，“是赵天昊该死。”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串地址和两个字：“速来。”
陈凡皱眉，看向三叔。三叔也凑过来看，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这是……赵天昊他家老宅子的后门地址。谁发的？”
陈凡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回了一个“？”。对方秒回：“我知道你要什么。林溪留了东西在我这。”
“圈套吧？”三叔立刻警惕起来，“赵天昊那伙人最擅长玩阴的！”
陈凡着录音笔，林溪的尖叫还在耳边回响。他想起林溪小时候总爱藏东西，每次都得意洋洋地说：“陈凡哥，我藏的地方，谁也找不到。”她会不会真的留了后手？
“去看看。”他站起身，拍了拍三叔的胳膊，“你在这等着，我一个人去。”
“不行！”三叔一把拉住他，“要去一起去！我这条老命本来就不值钱，能换赵天昊那杂碎一命，值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点泥土，“这是我从那几个看守那抢的，好歹能壮壮胆。”
陈凡看着他手腕上的淤青，又看了看那把破刀，喉咙发紧。他把自己的折叠刀塞给三叔，“拿着，这个快。”然后把录音笔揣进贴胸的口袋，“走。”
雨还没停，两人借着夜色往短信里的地址摸去。赵天昊家的老宅子在城郊，周围都是荒田，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后门是道铁栅栏，锈得掉了漆，缝隙大得能钻过人。
刚翻过栅栏，就听见里面传来动静。陈凡示意三叔蹲下，自己贴着墙根往前挪。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的瞬间，他看见院子里站着个黑影，手里拿着个东西，正左右张望。
“谁？”陈凡低喝一声。
黑影吓了一跳，转身看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紧紧抱着个铁皮盒子。“你是……陈凡哥？”
陈凡愣住，这姑娘有点眼熟，像是林溪的同班同学，叫小雅。“你怎么在这？”
“溪溪姐让我帮忙的！”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把铁皮盒子往他怀里塞，“她说如果她出事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这里面有赵天昊做假账的证据，还有……还有他买通官员的录音！”
陈凡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个U盘，还有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数字和名字。他快速翻着笔记本，越看心越沉——赵天昊不仅挪用公款，还涉及偷税漏税，甚至和几个官员勾结，把劣质工程推给了政府项目。
“赵天昊知道你拿了这个？”陈凡问。
小雅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今天下午找到我家，把我爸妈扣下了，逼我把东西交出来……我没办法，只能约你在这见面，想趁他不注意把东西给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天昊的声音带着笑：“好啊，人赃并获！陈凡，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扳倒我？”
陈凡猛地转身，看见赵天昊带着五六个保镖站在门口，手里都拿着棍子。三叔立刻挡在陈凡身前，举着折叠刀，手却在抖。
“林溪的录音，我听到了。”陈凡缓缓开口，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林溪的尖叫再次响起，刺破雨夜。
赵天昊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找死！”他一挥手，“给我废了他！”
保镖们蜂拥而上。三叔大喊一声，举着刀冲了上去，却被一个保镖一棍打在背上，疼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陈凡眼疾手快，把铁皮盒子塞进怀里，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迎了上去。
他记得林溪说过，打架要往疼的地方打。他瞅准一个保镖的膝盖，一棍下去，对方惨叫着倒下。但架不住人多，很快就有棍子落在他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赵天昊的脸色更难看了，“谁报的警？”
小雅突然喊道：“是我！我早就报警了！”
赵天昊气急败坏，冲过来想抢陈凡怀里的盒子。陈凡侧身躲开，抬脚踹在他肚子上。赵天昊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身后的保镖。
“赵天昊，你逃不掉了。”陈凡扶着三叔站起来，声音因为疼痛有些发飘，却异常坚定，“林溪的账，今天该算了。”
警察冲了进来，很快控制住了场面。赵天昊被按在地上时，还在疯狂地骂着什么。陈凡看着他扭曲的脸，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子，又摸了摸贴胸的录音笔，仿佛能感受到林溪的温度。
雨停了，月亮露出完整的脸。陈凡扶着三叔，小雅跟在旁边，三人慢慢走出老宅子。三叔的背被打肿了，却哼着不成调的歌。陈凡知道，他是在为林溪高兴。
“陈凡哥，”小雅突然说，“溪溪姐还说，她录完那段录音，就去给你买生日蛋糕了，说你下个月生日……”
陈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握紧手里的录音笔，仿佛握住了林溪的手。
这条路还没走完，但他知道，林溪一定在看着他，像以前一样，笑着说：“陈凡哥，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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