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蹲在云顶华庭工地的围挡外，看着保安室的灯灭了又亮。换岗的保安正隔着铁门抽烟，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亮了三次，他数得清清楚楚。第三次火苗熄灭时，他像只猫似的窜过两米高的铁皮围挡，落地时膝盖微屈，夜视相机在胸前晃了晃，镜头擦过沾满泥浆的裤腿。
“咔哒。”他按下相机开关，取景框里的世界瞬间变成冷绿色。塔吊的钢铁骨架像巨人的肋骨，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咯吱”的呻吟。陈凡屏住呼吸，沿着地基边缘的临时通道往前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生疼——白天这里应该来过重型机械，地面被压出深深的辙痕，里面积着雨水，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夜视镜里，那些堆在角落的钢筋堆泛着诡异的冷光。他记得老鬼笔记里写：“真钢筋的锈迹是‘顺纹’，假的才会一块一块往下掉。”陈凡抽出随身携带的美工刀，挑了根最粗的钢筋，刀刃轻轻刮过表面。
“簌簌——”铁锈像头皮屑似的落下来，露出里面银灰色的金属，根本不是钢筋该有的青黑色。他凑近闻了闻，没有铁腥味，反而有种塑料燃烧后的焦糊味。
“果然是假的。”陈凡低声骂了句，举起相机对准钢筋上的印记。白天在设计院的资料里见过国标钢筋的刻字规范，字体方正，笔画边缘带着铸造时的自然毛边。可眼前这根上的“国标GB/T1499.2-2018”歪得像蚯蚓爬，尤其是那个“8”，尾巴翘得快成了“9”。
他用指甲抠了抠那个“8”，没想到整行字居然跟着起皮了，像贴上去的即时贴。陈凡心里一沉，干脆用美工刀沿着刻字边缘划了一圈，然后捏住一角轻轻一撕——整张“国标”印记竟然被完整地揭了下来，露出底下粗糙的金属面，上面连个划痕都没有。
“连铸造印记都懒得做，首接用贴纸冒充？”陈凡冷笑一声，镜头死死盯着那片空白，“赵家是觉得没人敢半夜来查，还是觉得这破工地根本建不起来，糊弄一天是一天？”
他转身走向老鬼标记的“承重柱区域”。那里堆着几捆用防水布盖着的“特殊钢筋”，白天远远看像普通建材，夜里在夜视镜下却泛着不自然的光泽。陈凡掀开防水布的一角，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后退半步。
“这哪是钢筋。”他用美工刀划开一根的包装，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金属，而是首径十厘米的PVC管，管壁上打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管口塞着白色的棉团，闻起来像医院用的消毒棉。“是渗水管？不对……”陈凡突然想起老鬼画的地基图，“地下停车场的排水系统根本不用这么粗的管子，而且这种孔眼密度，更像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塔吊的方向。白天有辆封闭式货车在这里卸过货，当时他以为是水泥，现在想来，那货车的轮胎压痕比拉水泥的车深得多——这些PVC管里肯定塞了东西。
陈凡挑了根离通道最近的管子，用美工刀从中间划开。管口的棉团掉出来，滚出几粒白色的药片，在夜视镜下泛着荧光。他捏起一粒放在鼻尖闻了闻，瞳孔骤缩：“是吗啡！”
更多的管子被划开，有的里面是用锡箔纸包着的白色粉末，有的藏着密封的玻璃小瓶，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标签被刻意撕掉了，但瓶底的批号隐约可见——和他在缉毒队资料里见过的走私麻醉剂批号格式一模一样。
“老鬼就是发现了这个才……”陈凡的手开始发抖，相机差点从手里滑落。他赶紧调整呼吸，镜头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PVC管，粗略数了数，至少有两百根。“用假钢筋打掩护，把走私品藏在‘建材’里，等工地封顶，这些东西就永远埋在地下停车场了……赵家这是把整个工地变成了走私仓库！”
远处突然传来手电筒的光柱，陈凡立刻用防水布盖住管子，一个翻滚躲到旁边的水泥搅拌机后面。是巡逻的保安，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脚步慢悠悠的。陈凡紧紧按住相机，取景框里，保安的影子在钢筋堆上晃来晃去，突然停在那堆假钢筋前，弯腰捡起陈凡撕掉的“国标”贴纸。
“妈的，又是哪个混小子在这儿捣乱。”保安骂了句，把贴纸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陈凡等脚步声远了，才从搅拌机后钻出来。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举着相机，把每一根藏有走私品的PVC管都拍了照，又特意对着地基的钢筋骨架拍了段视频——那些本该灌注混凝土的承重柱凹槽里，己经被这些假管子填满了。
“建起来也是个豆腐渣工程。”他摸了摸冰凉的钢筋骨架，“赵家根本没打算好好盖楼，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
离开时，陈凡特意绕到保安室后窗，用美工刀划开一道小缝，把微型录音笔塞了进去——白天他见过，换岗时保安会在这里交接一本“访客登记册”，其实是记录走私品出入的账本。
围挡外的夜风带着湿气，吹得他后背发凉。陈凡摸出手机，给省纪委的李书记发了条加密信息，附上三张最清晰的照片：假钢筋的贴纸、PVC管里的药片、还有地基里的走私品堆。
“证据齐了。”他对着空旷的工地轻声说，仿佛老鬼就在身边，“下一步，该让这些见光了。”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丝鱼肚白，陈凡迎着微光快步离开，胸前的相机沉甸甸的，像揣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云顶华庭的塔吊还在摇晃，只是这一次，陈凡觉得那声音不再是呻吟，而是倒计时的钟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从尘埃到王座血泪(http://www.220book.com/book/XVT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