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灯泡忽明忽暗，陈凡把笔记本电脑挪到窗边，借着路灯的光检查照片。屏幕上，工地夜色里的钢筋堆像一群扭曲的骨架，他用修图软件一点点放大，抹去角落里自己不小心入镜的鞋尖，指尖划过那些锈迹斑斑的接口——那里本该有防滑纹路，却被磨得光溜溜的，用手一掰就能弯出弧度。
“这里，再模糊点。”周明的视频电话突然弹出来，他叼着烟，在那头比划，“把拍摄时间隐掉，赵家的人精得很，能顺着时间摸到你拍的位置。”
陈凡点点头，调暗照片的曝光度。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他屏住呼吸听了几秒，确认楼下没有脚步声，才压低声音：“对比图改好了，国标钢筋的横截面是均匀的，他们用的这个，里面全是气泡。”
屏幕上弹出周明发来的标题：“云顶华庭用‘豆腐渣’钢筋，住着能安心？附实锤”。陈凡念了一遍，眉头皱了皱：“太冲了，能不能改得……像邻居闲聊？”
“你懂个屁。”周明吐出个烟圈，“现在的人就吃这套。你写‘疑似不合格’，谁当回事？就得往狠里说，让买了房的业主自己慌起来，才会有人追着查。”他发来个文件，“我找建筑系的朋友做的受力分析，你附在最后，显得专业。”
陈凡点开文件，里面的公式看得他头大，但图表清晰——用这种钢筋的楼板，承重会比国标低40%，遇到地震就是灾难。他想起上个月暴雨，云顶华庭的样板间就漏了水，当时销售说是“正常现象”，现在看来，恐怕不止漏水那么简单。
修图软件突然崩溃，陈凡手忙脚乱地重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还好自动保存了进度，他瘫坐在塑料凳上，看着屏幕保护程序跳出来——是女儿的照片，扎着羊角辫，举着他的警号笑得灿烂。他摸出藏在床板下的相框，女儿的笑脸被阳光晒得有点褪色，旁边是老鬼的黑白照，穿着警服，眼神首愣愣地盯着镜头。
“老鬼，一痕笑语趁春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说这事能成吗？”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玻璃上的裂痕，“我知道冒险，但那些买了房的人，不该住危房。”
手机震动，是匿名邮箱发来的新邮件，附件是段视频——一个戴安全帽的工人蹲在钢筋堆前，举着两根钢筋对比：“你看这弯度，国标得用机器压，这个我用手就能掰……”画面突然晃动，有人喊“赵总来了”，视频戛然而止。
陈凡把视频转成动图，插进帖子里。周明又发来消息：“赵家的保安队今晚在工地加派了人手，你拍的那些照片，够他们喝一壶了。”
凌晨三点，陈凡终于把所有材料整理好：17张照片、3段视频、2份检测报告、1份受力分析图。他点开标题栏，删掉周明拟的版本，敲下一行字：“云顶华庭的钢筋，好像不太对劲？”然后在后面加了个疑惑的表情。
“还是这样稳妥。”他对着老鬼的照片笑了笑，“你总说，办事要留三分余地，给人改错的机会，也给自己留条退路。”
发送按钮亮着红光，像老鬼警号上的红点。陈凡深吸一口气，按下的瞬间，灯泡突然闪了三下，灭了。屋里陷入黑暗，只有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像当年在废墟里，老鬼递给他的那支手电筒，明明灭灭，却照得人心里亮堂。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是老鬼生前常抽的牌子。烟雾缭绕中，仿佛看见老鬼坐在对面，用粗糙的手掌拍他的肩膀：“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这些搬砖的，把砖码齐了就行。”
烟蒂烫到手时，陈凡才回过神。手机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是周明的消息：“发了没？我这刷新半天了。”
他回了个“嗯”，然后关掉电脑。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女儿的照片上，羊角辫上的蝴蝶结像只白蝴蝶，停在黑暗里。陈凡知道，等天亮，这只蝴蝶或许会扇动翅膀，掀起一场风暴，但他不怕——老鬼教过他，只要站在实地上，就不怕楼塌。
(http://www.220book.com/book/XVT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