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冬的雪来得猝不及防,傍晚时分,碎雪粒就裹着寒风往窗缝里钻,土坯房里的煤炉没烧旺,我攥着娘的铜顶针,手还是冻得发红——针线谱丢了快一天了,那上面不仅有娘留下的绣法,还有我记满供销社订单的字迹,要是被张玉梅拿去给外人,我的活就彻底没了。
“芸儿,咱再去张玉梅家问问,她肯定把谱子藏起来了。”王婶裹着厚棉袄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暖手炉,塞到我手里,“雪下大了,你穿我这件厚棉裤,别冻着。”
我套上王婶的棉裤,裤脚太长,挽了两圈才勉强走路。推开院门,雪己经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响。张玉梅家的灯亮着,透过窗户纸,能看见里面有好几个人影——除了她和林建国,还有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
“他们肯定在商量用你的绣法抢活!”王婶压低声音,拉着我躲在墙角。屋里传来张玉梅的声音,带着得意:“李老板,这针线谱上的绣法可管用了,林晓芸用这法子缝的袄,供销社都抢着要,你要是用这法子做,肯定能把她的活抢过来!”
那个被称作“李老板”的皮夹克男人笑了:“只要能抢到供销社的订单,少不了你的好处。那真丝布呢?你不是说能拿到手吗?”
“放心,她肯定藏在屋里了,等雪再大些,咱再去搜一次,这次准能找到!”张玉梅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攥着暖手炉的手都在抖——他们不仅要偷绣法,还要抢我的真丝布,连供销社的活都要抢!
“不能让他们得逞!”我猛地站起来,就要冲进去,王婶赶紧拉住我:“别冲动!就咱俩人,进去也讨不到好,等明天找二伯和张大爷来评理!”
可我哪等得及?供销社刘姐昨天还说,下个月要给我加五十件袄的活,要是被李老板抢了,我攒钱买缝纫机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我咬了咬牙,绕到张玉梅家的后窗,窗户没关严,留着道缝,能清楚看见屋里的情景——针线谱就摊在炕桌上,李老板正拿着笔抄上面的绣法,张玉梅在旁边递茶水,林建国则坐在角落,头埋得低低的,手里攥着个馒头,一口都没吃。
“林建国!你就看着你媳妇偷我娘的东西,抢我的活?”我忍不住拍了拍窗户,屋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张玉梅回头看见我,脸色瞬间沉了:“你还敢来?滚出去!”
李老板放下笔,走到窗边,上下打量我:“你就是林晓芸?听说你绣活好?不如把真丝布拿出来,跟我合作,我给你工钱,比供销社多三成。”
“我不跟你合作!”我瞪着他,“把我的针线谱还给我!那是我娘留下的东西!”
“谱子现在是我的了!”张玉梅抢在李老板前头开口,伸手就来推我,我没站稳,摔在雪地里,暖手炉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炭火撒了一地,很快被雪浇灭。
林建国突然冲了出来,扶起我,小声说:“谱子在炕桌抽屉里,你快拿了走,别在这待着!” 他刚说完,张玉梅就追了出来,一把扯住他的耳朵:“你疯了?帮外人害我?”
“他不是外人,是我妹妹!”林建国第一次跟张玉梅顶嘴,声音虽小,却带着劲,“你别再抢她的东西了,再这样,我就跟你分家!”
张玉梅愣了一下,随即撒起泼来,坐在雪地里哭:“你个没良心的!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竟然帮着外人跟我分家!” 李老板皱着眉,拉起张玉梅:“别闹了,赶紧把谱子收起来,明天还要去供销社谈订单呢!”
趁他们拉扯的功夫,我冲进屋里,从炕桌抽屉里抓出针线谱,揣进怀里,转身就跑。雪越下越大,我跑了没几步,就听见李老板在后面喊:“林晓芸,你等着!供销社的活,我抢定了!”
我攥着怀里的针线谱,谱子被我的体温焐得发暖,眼泪却掉在雪地里,瞬间冻成了小冰粒。回到家,我把谱子小心地放进灶膛的夹层里,跟真丝布放在一起——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想不到。
“芸儿,你没事吧?”王婶赶紧帮我拍掉身上的雪,看见我手里的谱子,松了口气,“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 我点点头,却没心思高兴——李老板明天要去供销社谈订单,我要是不赶紧想办法,我的活真的要被抢走了。
夜里,我坐在煤油灯前,翻着针线谱,突然看到娘写在最后一页的话:“绣布要用心,更要出新,方能长久。” 我心里一动——娘是让我创新绣法!我拿出娘留下的真丝布,剪了一小块,用红绿绣线试着绣了朵新的太阳花,花瓣里加了细细的金线(是娘木盒里藏的),在灯光下一看,比之前的绣法亮了不少。
“有了!”我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明天就去供销社,用新绣法的样布跟刘姐谈,肯定能保住我的活!可转念一想,李老板有针线谱上的旧绣法,还会跟刘姐压价,我能赢吗?我攥着真丝样布,娘的铜顶针在手里硌得生疼,却给了我勇气——不管能不能赢,我都要试试,这是我活下去的指望,不能就这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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