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冬的煤油灯，把晓芸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攥着针，在娘留下的旧粗布上绣最后几针——这是给供销社刘姐的货，绣完能领十五块工钱，够买十斤玉米面，撑到月底。指尖被针扎破好几次，她吮了吮血珠，把最后一针缝得格外密实。
“芸儿，刘姐来了！” 隔壁王婶的声音刚落，刘姐就掀帘进来，手里攥着张订单，脸上带着急色：“晓芸，县城百货大楼要十件绣帕，指定要‘出水莲’绣法，你能赶不？三天后要！” 晓芸眼睛一亮，这活一件能赚两块，比平时的粗布活划算多了，赶紧点头：“能！刘姐你放心。”
没等刘姐坐热炕沿，院门外就传来粗嗓门：“刘姐，这活不能给她！” 李老板裹着件油腻的棉袄闯进来，身后跟着张玉梅，“我那侄女绣得比她好，还便宜两毛，你跟我订！” 他说着就去抢刘姐手里的订单，晓芸赶紧护住：“李老板，这是刘姐先找我的！”
“你个黄毛丫头懂啥？” 李老板把晓芸推得一个趔趄，针掉在地上，“刘姐，你跟我订，要是跟她订，以后你供销社的布我可断供！” 他是镇上的布贩子，平时给供销社供些便宜布，刘姐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张玉梅在旁帮腔：“晓芸，你哥还在砖厂上班，别得罪李老板，这活让给人家吧。”
晓芸看着张玉梅，心里凉了半截——前几天她还抢自己的粗布订单，现在又帮外人。她捡起针，把绣了一半的帕子递到刘姐面前：“刘姐，你看这针脚，‘出水莲’的花瓣要绣西层，每层丝线颜色递变，李老板侄女绣的帕子我见过，就两层线，不结实。” 刘姐凑过去一看，果然晓芸的绣帕花瓣立体，连荷叶的纹路都清晰，当即拍板：“就订你的！质量好才敢给百货大楼送。”
李老板恼羞成怒，指着晓芸的鼻子骂：“你给我等着！” 他一脚踹翻院角的柴堆，“你不是想搭棚种菜省粮吗？敢搭我就给你拆了！别以为有个破棚就能活命，你那点绣活生意，我也给你搅黄！” 晓芸心里一紧——前天才跟王婶提过，想找些旧料搭个半人高的小棚，种点菠菜当咸菜，没想到李老板连这都知道。
林建国正好从砖厂回来，听见吵闹声，看见李老板指着晓芸骂，脚步顿在院门口，没敢进来。李老板瞥见他，更是嚣张：“林建国，管好你妹！再抢我生意，我让你砖厂的活也丢了！” 林建国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却终究还是低着头躲进了柴房——他怕丢了工作，家里连稀粥都喝不上。
晓芸看着哥躲起来的背影，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咬着牙没哭。李老板骂够了，又踹了门一脚才走，临走时还恶狠狠地说：“三天后我来要说法，不给我满意，就等着拆棚吧！” 刘姐叹了口气：“这李老板就是个地痞，你多当心，我后天来取货。”
等刘姐走了，晓芸蹲在地上捡散落的丝线，张玉梅撇撇嘴：“我说你逞啥强？李老板得罪得起吗？” 晓芸没理她，心里却堵得慌——爹娘走后，哥懦弱，嫂子刻薄，全靠自己缝布换粮，现在连这点活都要被抢。
王婶端着碗热菜粥进来，看见她红着眼圈，赶紧把碗递过去：“别跟那无赖置气！他就是抢单不成瞎咋呼，你那小棚用旧料搭，不花一分钱，他能拆啥？” 她摸出把菠菜种，“这是我家留的，等你搭了棚就撒上，一个月就能吃，省着买咸菜的钱。”
晓芸喝着热粥，心里暖了点。这时柴房的门开了，林建国走出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馒头，递到她面前：“晓芸，哥……哥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发哑，不敢看她的眼睛——刚才李老板推她的时候，他明明就在门口，却没敢上前。
晓芸接过馒头，没说话。夜里她躺在床上，听见柴房传来翻来覆去的动静，知道哥心里也不好受。她摸出娘留下的铜顶针，攥在手里——针能绣出活计，也能扎破难处，李老板再凶，她也得把这订单赶完，把那小棚搭起来。
可天刚亮，晓芸开门就愣了——院门锁被撬坏了，地上留着半截撬棍，是李老板那伙人常用的样式。她心里一沉，知道李老板不是说着玩的。攥着那半截撬棍，她突然喊住要去砖厂的林建国：“哥，今天下工，咱去看看二伯家的旧木方还在不？” 林建国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http://www.220book.com/book/XXC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