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笙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富皇后后来确实做了不少算计人的事，可若不是深宫步步催逼，和富察夫人的洗脑，或许富察皇后也不会变成那般模样。
连笙放下狼毫，兰草图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
她指尖轻轻叩着桌沿，思量片刻，看着兰芷道：“兰芷，过来。”
兰芷听言将头低下，连笙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是。”兰芷领命退了下去。
这边高晞月因为如懿的话去御花园散心，忽闻身后传来“哎呀”一声。
梅香端着的茶盘不慎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高晞月裙摆半片。
“奴才该死！”梅香忙跪在地，慌乱间却精准地碰掉了高晞月腕间的金镯。
镯子滚到廊柱后，梅香趁机摸出早备好的、样式一模一样的空壳镯子，弯腰去捡时悄悄换了包。
“你眼瞎吗？”高晞月本就因如懿的话心烦，此刻更是火大。
没留意镯子细微的重量差异，只不耐烦地让茉心捡起戴上，因为梅香是连笙的人，所以骂了几句便气冲冲离去。
那只被换下的金镯悄无声息送到了承乾宫。
连笙命人取来银刀，小心翼翼撬开镯身夹层。
发现里头正是预想中褐色的欢宜香丸。
“这…主儿？”兰芷凑过来看，语气满是意外。
连笙眸色沉了沉，她重新合上夹层：
“高晞月那边还没起疑吧？”
兰芷摇头表示没有。
梅香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做事十分细心。
咸福宫
连笙捧着食盒踏入咸福宫时，殿内的炭火烧得极旺，高晞月裹着三层狐裘，正对着手镯发呆。
“姐姐，妹妹我特来赔罪，手下人马虎无意冲撞了姐姐，都怪妹妹平时松懈于管教了。”
连笙将食盒放在榻边小几上，掀开盖子时，浓郁的暖意混着姜香漫开来。
她没等高晞月开口，便从袖中摸出个素白瓷瓶，倒出三粒莹白的药丸。
“这是妹妹我托人从江南带来的‘温元丹’，能缓您体内的寒气。”
高晞月瞥了眼药丸，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
“不必了，太医都束手无策，几粒药又有什么用？”
连笙上前一步，按住她冰凉的手：
“姐姐您的寒症为何总不好？莫不是有人授意让太医院的人没有仔细调理？”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高晞月心上，她猛地攥紧连笙的手，指节泛白：
“你……你说什么？”
“妹妹我不敢骗您。”
“您先把这温元丹吃了，往后妹妹我每日来给您送汤，按这方子调理，身子定会慢慢好起来。”
高晞月看着连笙眼中的真诚，又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许久，她颤抖着接过药丸，就着汤咽了下去。
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竟真的驱散了几分寒意
“妹妹听太医院的老院判提过一句，早年太后还是妃嫔时，会用凉药调理争宠的妃子。”
高晞月捏着汤勺的手猛地一顿，汤液溅出几滴在指尖，烫得她却浑然不觉：
“你说……太后？”
“妹妹也只是听人随口一提，不敢妄断。”
连笙垂下眼，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
“只是这深宫之中，看着是一人，背后牵扯可是朝堂。”
这话像根针，细细密密扎进高晞月心里。
她想起每次寒症发作，太医院送来的药总不见好；
之前父亲高斌在朝堂上进言让太后的女儿远嫁。
高晞月眼底翻涌着恨意与惊惧。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忽然明白连笙的用意。
连笙看着高晞月变幻的神色，知道话己传到，便起身行礼：
“汤快凉了，姐姐趁热喝。妹妹问先回去了，若姐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差人去承乾宫说一声。”
待连笙走后，高晞月端着汤碗，却再没了半分胃口。
连笙走后，高晞月捏着那只金镯的指尖越收越紧。
如懿说是皇后要害她，连笙说是太后要害她，这让她十分胆寒。
她猛地抬手，让茉心取来银剪，颤抖着撬开镯身夹层。
可夹层里空空如也，别说褐色的欢宜香粉末，连半分药渣都没有。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笔墨在指尖颤抖：“茉心，磨墨。我要给父亲写信。”
笔尖落下。
“……女儿身处深宫，如履薄冰，女儿之寒症欲与太后有关，父亲在朝需多加防备，亦盼父亲能寻机查明女儿寒症真相！”
信写好后，她用火漆封口，交给茉心，再三叮嘱：
“务必亲手交给父亲手中，途中万不可让人察觉。”
连笙刚踏出咸福宫的门槛，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过高晞月冰凉手掌的触感。
兰芷快步跟上，压低声音问：“主子，您真要把矛头引向太后？”
连笙脚步未停，目光落在宫道旁枯槁的梧桐树上，声音冷得像结了霜：
“不是引，是让她记起该记的仇。”
她抬手拢了拢披风。
确实是她给人家下的药啊。
再说了，当年被太后罚跪到晕厥，她可是记忆犹新。
不过做了这么多，连笙还是希望她能改变一下高晞月的悲惨结局。
连笙刚踏入承乾宫，便见进忠候在廊下，红色的蟒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见她回来，眼底瞬间漫开柔意。
“奴才请笙嫔娘娘安。”
连笙嗯了一声，解下披风递给宫人，转身往内殿走，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进来吧，外头风大。”
进忠跟着她进了内殿，殿内烛火暖亮，映得她鬓边珠钗泛着柔光。
没等他开口，连笙便伸手勾住他的衣袖，指尖轻轻划过他腰间的玉扣：
“今日当值，辛不辛苦。”
“不辛苦，奴才一想到娘娘就不辛苦。”
进忠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着她微凉的掌心，语气带着笑意。
连笙被他逗笑，往他身边凑了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是嘛？那进忠公公有多想本宫啊…”
进忠低头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喉结动了动，抬手替她拨了拨垂落的发丝，声音放得更柔：
“梦里做梦都是娘娘你。”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奴才怎么瞧着您近日都瘦了。”
连笙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估计是得了相思病，一日不见，茶饭不思呢。”她声音轻了些，仰头看着进忠。
进忠收紧手臂，将她半揽在怀里，眼里的柔情溢了出来：
“奴才会一首陪着娘娘的。”
连笙抬头看他，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唇：
“就你会说话。”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交叠，满室暖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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