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鎏金铜炉里燃着清雅的百合香，各宫主位按位份排开。
富察皇后端坐在上首，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目光先落在起身行礼的连笙身上，语气里满是温和。
“姈嫔刚诞下公主，你昨日去看了，如今她身子如何？”
富察皇后说完抬手示意她坐下，又看向殿中众人，声音清亮。
“昨儿永寿宫添了公主，是皇家的喜事。”
“十月怀胎本就辛苦，生产更是闯鬼门关，姈嫔能平安诞下孩子，便是为皇家立了功，这份功劳，本宫记着，皇上也记着。”
说着，她示意身边的嬷嬷递过一个锦盒：
“这里面是本宫私藏的百年老山参，你拿去给姈嫔补身子。往后好好养着，公主康健，她身子硬朗，比什么都强。”
富察皇后知道连笙和魏嬿婉向来关系好，如今魏嬿婉在调养身体，便叫连笙把她的心意传达了。
连笙连忙起身谢恩，心里对富察皇后的好感又多了不少。
富察皇后能懂的婉婉生产的不易，这是她非常感动的一点。
昨日听见产房里婉婉痛苦的呻吟声，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话音刚落，如懿便轻轻蹙了眉，嘟起嘴扶着自己的大肚子：
“皇后娘娘体恤是好意，只是臣妾倒觉得，皇家子嗣终究以皇子为重。”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了静，连空气都仿佛凝了几分。
没等皇后开口，连笙先抬了眼，语气清冷带着锐利：
“娴贵人娘娘这话，倒让臣妾觉得奇怪。难不成在娴贵人妃眼里，公主就不是皇家血脉？就不算皇上的骨肉？”
她站起来，目光首视如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如今姈嫔诞下公主，皇后娘娘都赞是功劳，怎么到了娴贵人这儿……”
如懿脸色微变，没想到连笙会当众反驳，强撑着镇定道：
“本宫只是就宗室延续而言，并非轻视公主。”
“宗室延续？”
连笙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若按娴贵人的说法，那当年孝庄文皇后辅佐顺治、康熙两位皇上，难道不是为大清立了天大的功？”
“她们也是女子难道娴贵人也看不起她们？”
这话戳中了要害，如懿一时语塞，手指紧紧扣着帕子。
富察皇后见状，连忙打圆场：
“好了，都是为皇家着想，不过是角度不同。”
连笙却没停下，转头看向众妃嫔，语气软了些。
“各位姐姐别听旁人乱说。即使是公主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自己怀胎十月，难道还抵不过旁人一句轻飘飘的‘重男轻女’之言？”
富察皇后顺着话茬道：
“笙嫔说得在理。皇家子女，无论男女，都是皇上的宝贝。”
富察皇后膝下有女，当然赞同连笙说的话。
如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殿内众人看她的眼神也多了鄙夷。
翊坤宫里，窗棂半掩着，初春的暖阳照进来。
如懿坐在梳妆台前，嘟起嘴巴，表情阴沉沉的看着镜子。
方才在长春宫被连笙堵得哑口无言的画面，像根刺似的扎在心上，越想越觉得憋闷。
“主子，您别气了，那笙嫔不过是仗着皇后娘娘偏爱，才敢当众顶撞您。”
阿箬端着刚温好的花茶上前，见她脸色难看，连忙低声宽慰。
主要是如懿散发的气场太压抑了，阿箬看不下去只能出声宽慰她。
“等您将来诞下皇子，地位稳固了，看谁还敢这般对您说话。”
这话恰好戳中了如懿的心结。
她抬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骤然变得坚定：
“没错，只要我生下皇子，皇上定会更加看重我。
到时候不仅能压过连笙的气焰，就连魏嬿婉，也再没资格跟我比。
可一想到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别未定，她又添了几分焦虑，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不行，万一……万一这胎还是公主，岂不是又要被人看笑话？”
阿箬愣了愣，随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主子，奴婢前几日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城郊白云观的道长有个偏方，说是孕妇喝了用特定草药熬的汤，能保准生男孩。要不要……奴婢悄悄去打听打听？”
如懿眼睛猛地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转头看向阿箬：
“真有这样的偏方？可靠吗？可别出什么差错，伤了我腹中的孩子。”
“老嬷嬷说那道长很灵验，好些官夫人都找他求过方子，后来都生了儿子呢。”
阿箬拍着胸脯保证，
“奴婢会小心行事，绝不走漏风声，定能悄悄把药给您取回来。”
如懿嘟起嘴巴，点了点头：
“好，那你尽快去办，务必谨慎，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笙嫔那边。”
阿箬躬身应下，转身准备离开时，垂下头勾唇一笑。
她绕路去了连笙的承乾宫。
“兰芷姐姐，”阿箬站在廊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
“娴贵人她…说要生男孩，奴婢……”
哪有什么方子，不过是阿箬给如懿下的套。
她早就看不顺眼如懿怀着皇帝帝子嗣。
听到兰芷的汇报。
连笙正在修剪花枝，闻言手猛地一顿，剪刀“咔嗒”一声剪断了多余的枝桠。
“这阿箬倒是个心狠的。”
不过，她喜欢！
连笙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捻着花瓣，眼神逐渐变得戏谑。
那她就安静等着看好戏咯。
承乾宫
兰芷正弯腰收拾着连笙修剪好的花枝，忽听得院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竟是进保，手里还捧着个描金食盒，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
“兰芷姑娘，”
进保快步走上前，把食盒递过去，声音压得恰到好处，
“这是进忠公公托奴才给笙嫔娘娘送来的，说是娘娘爱尝这口。”
兰芷伸手接过食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只觉对方掌心发烫，她连忙收回手，垂着眼帘轻声道：
“有劳进保公公跑一趟，我这就给主子送去。”
说着就要转身，却被进保轻轻拦了下。
“不急这一会儿。”
进保往殿内望了眼，见连笙还在里间看书，便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打趣，
“兰芷方才收拾花枝，手都沾了露水，仔细凉着。
奴才刚从御膳房过来，顺道带了壶温着的姜茶，你先喝两口？”
进保知道兰芷怕冷，即使是开了春她也手脚冰凉，今儿个便特地带了姜茶给兰芷。
兰芷脸颊微热，嗔了他一眼：
“进保公公倒是有心，只是这是主子的地方，让人瞧见了不好。”
进保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锡壶，倒出浅褐色的姜茶，递到她面前。
“左右这会儿没人，兰芷姑娘快尝尝。”
进保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声音软了些，
“知道你怕寒，虽然开了春，但也得仔细养护着。这姜茶是御膳房特意给值夜的公公们备的，加了些红枣，不辣口。”
兰芷犹豫了下，还是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方才沾了露水的指尖都热了起来。
她抬眼看向进保，见他正盯着自己笑，连忙别过脸，把茶盏递回去：
“多谢公公，我喝好了，得赶紧给主子送点心去。”
进保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里间传来连笙的声音：“兰芷，是进保公公来了吗？”
两人顿时收了神色，兰芷连忙应道：
“回主子，是进保公公送来了进忠公公托带的玫瑰酥。”
说着捧着食盒往里走，路过进保身边时，飞快地说了句“多谢进保公公”，脚步都快了几分。
进保站在廊下，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还带着笑意。
首到听见殿内连笙的声音，才收敛了神色，躬身行礼：“奴才进保，叩见笙嫔娘娘。”
“进忠公公吩咐的东西己送到，奴才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待进保离开，兰芷把食盒递给连笙，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
连笙打开食盒，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玫瑰酥，又瞧了瞧兰芷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兰芷和进保什么时候才能成好事啊，她有些着急喝喜酒。
看着他们，连笙又想到了她和进忠。
想到这，连笙拿起一块玫瑰酥，轻轻咬了口，甜而不腻的香气在舌尖散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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