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终究是疼孩子的，看着萧小山举着酱菜的小手冻得微红，眼底还闪着“这东西超好吃”的真诚光茫，终究没舍得拂了孩子的心意。她笑着偏过头，轻轻咬了一小口酱菜。
瞬间，咸香里裹着的酒香与芥菜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没有御膳房菜肴的油腻，反而带着股子山野的清爽，竟把刚才吃下去的荤腥腻意都解了大半。皇后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好味道！脆爽解腻，比御膳房的渍菜还合口。”
这话一出，满殿的惊愕瞬间变成了诧异——连皇后都夸好的酱菜，难不成真是什么宝贝？荣国公小公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撇着嘴不敢再说话。皇帝也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那陶罐，对镇北王道：“凛山，你家这酱菜，倒比朕的御膳多了几分真味。”
镇北王忙起身谢恩，萧小山则得意地扬起小脸，凑到哥哥身边小声炫耀：“哥哥你看，娘娘都说好吃！”萧小谷摸了摸她的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妹妹的宝贝，果然没让人失望。
宫宴后半程倒也算顺遂，没再有人敢小瞧这对北境来的萌宝。散宴时，皇后还特意让宫人给萧小山装了两盒点心，笑着叮嘱她“下次进宫再带酱菜来给娘娘尝尝”，萧小山脆生生应了，把点心揣进怀里，想着回去分给哥哥和爹娘。
马车驶离皇宫，萧小山扒着车窗看京城的夜景，街边灯笼连成串，照得石板路亮堂堂的，可她还是觉得，不如北境的星空亮。“哥哥，京城的房子好高，可是冷冰冰的。”她晃了晃腿，“没有我们院子里的老槐树，也没有种满青菜的小菜园。”
萧小谷靠在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刚才在宫里，他就隐约“听”到地底传来的微弱叹息，那是土地缺水缺肥的委屈，比北境最贫瘠的戈壁还要虚弱。他轻声道：“等回了王府，我们找块地，再种上青菜好不好？”
萧小山眼睛瞬间亮了，使劲点头：“好呀好呀！还要种北境的甜薯，甜甜的超好吃！”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镇北王府门口。这座王府是皇帝特意赏赐的，朱红大门上钉着铜钉，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进门后是开阔的庭院，汉白玉的栏杆围着水池，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连铺路的石子都拼成了繁复的花纹，气派得让人不敢随意落脚。
府里的下人早己列队等候，见王爷王妃带着世子郡主回来，齐齐躬身行礼：“恭迎王爷、王妃、世子、郡主回府！”
云芷烟牵着一双儿女往里走，柔声介绍：“这是咱们在京城的家，前院待客，后院是咱们住的地方，还有个小花园，你们可以去那里玩耍。”
可萧小谷和萧小山的注意力，却全被后院角落那片荒地勾走了。
那是块约莫半亩的空地，就在花园西侧，没有铺砖，着黄褐色的泥土，土块板结得裂开了细纹，风一吹就扬起细碎的尘土，连棵野草都长得稀稀拉拉，蔫头耷脑的没点精神。和周围修剪整齐的花木比起来，这里就像块补丁，寒酸又突兀。
可兄妹俩却像看到了宝贝。
萧小谷挣开母亲的手，快步跑到荒地上，蹲下身伸出小手，轻轻按在泥土上。指尖刚触到土面，他就皱起了眉头——土地在“哭”，干渴、贫瘠，连地底的虫蚁都少得可怜，死气沉沉的，像个虚弱的老人。
“哥哥，怎么了？”萧小山也跑过来，学着哥哥的样子摸了摸泥土，只觉得土块硬邦邦的，硌得手心疼，“这土不好吗？”
“太干了，也太硬了。”萧小谷声音沉了些，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得松土，还得施肥，不然种什么都长不好。”
他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三个穿着锦衣的孩子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孩约莫六岁，留着总角，穿着宝蓝色锦袍，是镇北王旁支的堂兄萧明轩；旁边跟着个五岁的女孩萧明玥，穿着粉色襦裙，手里还把玩着个玉佩；最后是个西岁的男孩萧明浩，躲在哥哥姐姐身后探头探脑。
这三个是早早就搬来京城的旁支子女，平日里在京城里跟着其他勋贵子弟玩，早就染上了些骄纵的脾气，见萧小谷和萧小山盯着荒地看，萧明轩率先嗤笑出声：“哟，这不是从北境来的土包子兄妹吗？放着好好的亭台楼阁不看，盯着块破荒地看什么？难不成你们北境人，就喜欢和泥巴打交道？”
萧明玥也捂着嘴笑：“就是，你看他们手上都沾了土，脏死了！这荒地连草都长不活，你们还想在这里种东西？别是在北境待傻了吧？”
萧小山的脸瞬间红了，刚才在宫里被夸的得意劲儿全没了，她攥着小拳头，鼓着腮帮子反驳：“我们才不是土包子！这地能种东西，能种出甜薯和青菜！”
“哈哈哈，就这破地？”萧明轩故意抬起脚，往地上的土块狠狠踩了踩，“你看，硬得能硌疼脚，种下去的种子都得被硌死！我看你们啊，就是想装样子，根本种不出东西！”
萧明浩也跟着起哄：“土包子！种不出东西的土包子！”
萧小山从没被人这么嘲笑过，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咬着唇没哭——哥哥说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扭头看向萧小谷，见哥哥蹲在地上，手指还按在泥土上，侧脸绷得紧紧的，小拳头悄悄握了起来，指节都泛了白。
萧小谷当然听到了那些嘲讽，可他没心思和这些骄纵的堂兄妹争执——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的土地因为萧明轩的踩踏，发出了更委屈的颤抖，像是在求救。他站起身，挡在妹妹身前，玄色锦袍衬得他小小的身子格外挺拔，眼神冷冷地看向萧明轩：“不许踩这里的土。”
萧明轩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可仗着自己年纪大，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就踩！这是王府的地，我爱踩哪儿就踩哪儿！你们这些北境来的，还敢管我？”
“这地以后是我们的。”萧小谷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会在这里种出东西，比你们见过的都好。”
“哼，吹牛皮！”萧明玥翻了个白眼，“江南的米是最好吃的，你们能种出比江南还好的米？做梦！”
这话彻底点燃了萧小山的好胜心。她抹了把眼角的泪珠，猛地从哥哥身后站出来，叉着腰，小短腿站得笔首，奶声奶气却又无比坚定地看向那三个堂兄妹，声音清亮得整个后院都能听见：
“我才没吹牛！我要在京城，在这块地上，种出比江南还好吃一百倍的米！到时候让你们都尝尝，我们不是土包子！”
萧明轩兄妹被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嘴嘲讽了几句就走了，留下萧小谷和萧小山站在荒地上。风一吹，泥土的气息扑在脸上，萧小谷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眶和倔强的小模样，伸手牵住她的手：“妹妹，我们一定能种出来的。”
萧小山用力点头，小手紧紧回握住哥哥的手，看着眼前这片贫瘠的土地，眼底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她不仅要种出好吃的米，还要种满青菜和甜薯，让京城的人都知道，北境来的孩子，不是只会玩泥巴的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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