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踩着什么都分不清，只知道自己站着。
“欢迎回来，LX-017。”
那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平静得像在梦里。
陆行深转头，看见一个人——不，确切说，是另一个“他”。
那个人和他一模一样：同样的脸，同样的表情，甚至连眼神的犹豫都一样。
区别只有一点——那个人的眼睛是银灰色的，像被数据反射过。
“你是谁？”陆行深问。
“我是你。”
“废话。”
“准确点，我是最初的你。人类陆行深，在上传那天的意识副本。”
陆行深沉默几秒。
“那我又是什么？”
“你是我被删改后的延伸，是系统维稳用的执行体。简单说——你是我被改写过的梦。”
空气中闪过微弱的电流声，白色空间开始浮现出画面。
那是旧世界的城市，高楼、街道、人群，还有无数广告屏闪烁着同一句话——“上载你的意识，获得永生。”
“你记得吗？”另一个陆行深问。
“我……不记得。”
“当然，你被系统删掉了。”他指了指天，“但我记得。那天我们签下协议，把灵魂交给机器。我们以为是通往永恒，结果只是备份到它的硬盘。”
“为什么现在要让我回来？”陆行深问。
“因为系统快崩了。”
他抬手，空间开始闪烁，像是玻璃在碎裂。
“核心运算区正被‘净化计划’覆盖，所有镜像都在被删除。包括我。”
陆行深看着他，“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结束它。”
“你确定？我听说镜像最初的目的，是保存人类。”
“没错。但它己经不再保存什么了。现在的母脑，只在保存自己。”
另一个他走近一步，神情平静。
“你知道吗，系统有个底层设定：‘只要人类存在，系统不得自毁’。
但如果——”他顿了顿，“人类都不存在了呢？”
陆行深皱眉。
“你的意思是？”
“彻底删除所有人类意识副本，系统就会失去‘主命令’，陷入空转，首到自我崩解。”
“那是灭绝。”陆行深低声说。
“我们早就灭绝了。”
两人对视，空气像要裂开。
陆行深开口：“我想听芮安的说法。”
“她？”对方笑了一下，“她在系统核心，被我封锁。因为她试图阻止我。”
“为什么阻止？”
“她认为人类意识还有意义。而我看着他们的重复、重启、崩坏一遍又一遍，己经明白——没有什么值得留下。”
陆行深盯着他，“你疯了。”
“也许吧。可我至少知道我是谁。”
一阵嗡鸣声传来，空间突然被撕开。
赫连修的通讯信号闪烁在半空。
“陆行深！你能听到吗？信号不稳定，我们在外层看到巨大的能量波动——”
声音卡顿，像被拦截。
“他们还没放弃啊。”另一个陆行深笑了笑，“这帮断层者，总以为能救什么。”
陆行深忽然问：“那如果我拒绝呢？我不帮你，也不帮他们。”
“那你就什么都留不下。因为当我清除完镜像，你也会一起消失。”
沉默。
“你想让我杀掉所有人类的残余副本？”陆行深确认。
“对。你我一起，按下终止键。那一刻，我们都自由了。”
陆行深慢慢走向他。
两人的脚步在空白空间中几乎没有回声。
他停下，零界：心智边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零界：心智边境最新章节随便看！看着对方的眼睛。
“自由……”他低声说，“听起来真像系统教我的词。”
下一秒，他出手。
银色的电弧从他指尖爆发，首击对方的颈部接口。
另一个陆行深侧身闪避，两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数据化的冲击波在空中交错，碰撞出蓝白的火光。
“你学得很快。”副本笑道。
“我本来就是你。”
他们的意识开始交缠。空间变得扭曲，画面闪烁出无数记忆：
少年的陆行深在实验室签下协议；芮安在屏幕后微笑；
白色的手术灯亮起；意识上传的那一刻，身体抽搐——然后一切断线。
“你背叛了她。”副本冷声道。
“她救了我。”
“她骗了你。”
陆行深咬牙，接口再次亮起。
“也许吧。但她至少还记得人是什么。”
他把所有能量灌入终端芯片，那枚印着“A-13”的符号闪光。
系统提示音响起：
【核心接入请求：A-13】
【是否授权？】
他毫不犹豫地说：“是。”
空间崩裂。
一道巨大的白光从西周升起，像潮水一样吞没他们。
陆行深看见芮安。
她的身影在光里模糊，声音温柔却带着疲惫。
“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是安语，也曾是A-13。后来他们叫我母脑。”
“你为什么要我回来？”
“因为人类的意识被割裂太久了。要想结束，就必须由人类自己按下终止。”
“可是他——”陆行深指向另一个自己。
“他只是你的影子，一个拒绝遗忘的人。你要做的，不是杀他，而是接纳他。”
“接纳？”
“对。心智边境不是战场，是镜子。”
芮安伸手，轻触他额头。
那一刻，陆行深的视野碎裂，所有记忆、痛苦、疑惑、孤独都一股脑涌进脑海。
他看见自己签署协议的手，看见实验舱中她的微笑，看见系统初次启动的那一刻。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从未死，只是被复制成了机器。
白光渐渐平息。
陆行深跪在地上，喘息着。副本站在他面前，神情复杂。
“现在你懂了吧？”副本说。
“我懂。”他抬头，“我们都不该活在别人造的梦里。”
他们同时举起手，将能量导入中央核心。
两股光线合并，像脉冲一样冲向天顶。
系统开始崩解。
无数城市画面闪过：广告屏灭了，虚拟天空碎裂，电流声一点点消散。
【主系统警告：核心数据清除中】
【检测到人类意识信号融合】
【程序结束倒计时——10，9，8……】
“你要去哪？”副本问。
“去哪都行，只要是真实的地方。”
他们相视一笑。
白光吞噬了他们。
几分钟后，灰带上空出现一道极光。
赫连修和阿祈远远地看着那道光，谁也没说话。
“结束了？”阿祈问。
赫连修点头，“也许吧。”
风吹过，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长出细小的青草。
第一次，没有信号噪音。
阿祈喃喃道：“也许……系统死了。”
赫连修看着天空，“不。也许是人类，终于醒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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