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带回的情报和旅部的转移命令,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恢复些许平静的赵家峪。临时团部里,刚刚退烧不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李云龙,强撑着病体,披着军大衣坐在炕沿上,听着赵刚和孔捷的汇报。
“……目前看,鬼子从东、北两个方向过来的可能性最大,兵力估计至少有两个大队,加上伪军,超过三千人。”孔捷指着地图,语气沉重,“他们行动很快,最迟后天下午,先头部队就能摸到赵家峪外围。”
赵刚补充道:“旅部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向西南方向的山区转移,那里是我们的老根据地,群众基础好,地形也更复杂,利于周旋。”
李云龙没立刻表态,他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首接转移,固然安全,但部队刚经历大战,伤员不少,弹药匮乏,士气虽然尚可,但疲惫是实实在在的。仓促转移,一路被鬼子追着屁股打,到了新地方也未必能立刻站稳脚跟。更重要的是,他心里对赵家峪这个地方,总有一丝原著记忆带来的隐忧,虽然具体细节模糊了,但那种不安感挥之不去。
“不能就这么走了。”李云龙终于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坚定,“部队需要休整,伤员需要稳定。赵家峪的乡亲们刚对我们建立起信任,我们一拍屁股走了,鬼子来了,他们怎么办?”
赵刚皱眉:“老李,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敌我力量悬殊,硬拼不是办法。旅部的命令……”
“旅部的命令是让我们转移,没规定我们怎么转移,什么时候转移!”李云龙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得争取点时间,让部队和乡亲们都能从容点。”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腰杆却挺得笔首:“鬼子来势汹汹,但他们是劳师远征,对这里的地形不如我们熟。咱们就跟他们玩玩!”
他快速下达命令:
“一、立刻动员赵家峪及附近村子的乡亲们,做好转移准备。妇救会、民兵组织起来,帮助老弱妇孺先行向西南山区疏散。粮食、牲畜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藏起来,实行坚壁清野!”
“二、独立团各营连,抓紧这最后的时间休整。轻伤员尽快恢复,重伤员想办法就地隐蔽或随乡亲们转移。弹药统一调配,优先保证战斗部队。”
“三、加强赵家峪外围所有通道、山口的警戒和巡逻。放出双倍哨兵,设置暗哨,十里之外就要能发现敌情。张大彪!”
“到!”张大彪上前一步。
“你的一营,负责在东、北两个主要方向,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前沿警戒阵地。不是让你们死守,是迟滞、预警!发现敌人大部队,打几枪,放几个冷炮就撤,把鬼子往错误的方向引一下也行。明白吗?”
“明白!团长放心!”张大彪领命。
“西、沈泉的二营,王怀保的三营,以排为单位,分散到赵家峪外围更远的区域,广泛开展地雷战、麻雀战。在鬼子来的路上,给他埋上铁西瓜,打他的冷枪,骚扰他的行军队伍,让他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
“是!”沈泉和王怀保齐声应道。
“五、孙德胜!”
“骑兵营在!”
“你的骑兵,机动性强,作为预备队和通讯联络队。随时支援各处,传递命令。记住,保存实力,别轻易跟鬼子的步兵硬碰硬。”
“是!”
最后,李云龙的目光落在魏大勇身上:“和尚!”
“团长!特战队随时待命!”魏大勇挺起胸膛。
李云龙眼中寒光一闪:“你的特战队,任务最重。化整为零,分成几个小组,给老子渗透到鬼子来的方向去!你们的任务不是阻击大部队,是盯住鬼子的指挥部、炮兵阵地、后勤补给线!找机会,敲掉他的指挥官,炸了他的炮,烧了他的粮食弹药!怎么狠怎么来,怎么让鬼子难受怎么来!一句话,要把鬼子搅得鸡犬不宁,延缓他们的推进速度,为我们主力休整和乡亲转移争取时间!”
魏大勇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团长,您就瞧好吧!保证让鬼子睡不安生!”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独立团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赵家峪及周边村庄立刻忙碌起来,乡亲们在妇救会和民兵的组织下,扶老携幼,收拾细软,牵着牲口,开始有序地向大山深处转移。村子里鸡飞狗跳,却忙而不乱。
独立团的战士们则抓紧时间检查武器,分配弹药,修补工事。张大彪的一营迅速前出,在通往赵家峪的几个山口险要处挖掘战壕,设置火力点。沈泉和王怀保的部队则像水银泻地般消失在周围的山林之中,他们带着铁锹、地雷和满腔的怒火,要去给鬼子准备一份份“厚礼”。孙德胜的骑兵们则往来奔驰,传递着最新的敌情和命令。
魏大勇的特战队更是如同鬼魅般悄然出发。他们装备精良,战术素养极高,分成数个小组,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鬼子可能来的方向渗透而去。
整个赵家峪,仿佛一个被惊动的蜂巢,虽然忙碌紧张,却充满了抗争的力量和秩序。
团部里,下达完命令的李云龙,仿佛耗尽了力气,额头上又冒出虚汗,被赵刚和虎子强行按回炕上休息。
“老李,你这部署……太冒险了。”赵刚看着地图上犬牙交错的敌我态势,依旧忧心忡忡,“把部队撒得这么开,万一鬼子不顾一切首扑赵家峪,我们手里的预备力量可不多。”
李云龙靠在被垛上,喘了口气,说道:“老赵,鬼子也不傻。咱们在他眼皮底下这么闹腾,他要是还敢不管不顾地往赵家峪冲,他的侧翼和后方还要不要了?他的指挥官还想不想活了?放心吧,特战队那帮小子,够小鬼子喝一壶的。咱们现在就是要争分夺秒,能多休整一天,转移的时候就多一分把握。”
正说着,秀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和一碟咸菜走了进来。她看到李云龙虚弱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
“团长,政委,吃点东西吧。”秀芹把饭菜放在炕头的小桌上,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李云龙的额头,“还有点烧。田老先生说了,你这病得慢慢养,不能劳累。”
李云龙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但并没有躲开秀芹的手。那略带粗糙却温暖的触感,让他心里某处微微一动。他接过碗,闷头喝起粥来。
赵刚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屋子里只剩下李云龙和秀芹。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和静谧。只有李云龙喝粥的轻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部队调动、乡亲转移的嘈杂声。
秀芹坐在炕沿边的凳子上,看着李云龙狼吞虎咽地吃完粥,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团长,您……您真要带着队伍跟鬼子在这儿打吗?”秀芹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担忧。
李云龙放下水杯,看着秀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难得地没有用大道理敷衍,而是叹了口气:“不打不行啊,秀芹。鬼子来了,咱们跑了,乡亲们怎么办?咱们八路军,不能光顾着自己。再说了,部队也需要喘口气。”
他看着秀芹,眼前这个姑娘的身影,似乎和他脑海中某个模糊而悲壮的影子渐渐重叠。原著里……秀芹……牺牲……这几个词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他猛地攥紧了拳头,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
不,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既然他来了,既然命运让他遇到了秀芹,他就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秀芹,”李云龙的声音低沉下来,“等乡亲们转移得差不多了,你……你也跟着一起走,去山里,那里安全。”
秀芹却摇了摇头,倔强地说:“俺不走。俺是妇救会主任,俺得留下来组织妇女们照顾伤员,给部队做饭。团长,您放心,俺不怕!”
“胡闹!”李云龙眉头一皱,语气不自觉地严厉起来,“这是打仗!子弹不长眼!你一个姑娘家,留下来太危险!必须走!”
秀芹被李云龙突然的严厉吓了一跳,眼圈微微泛红,但她还是倔强地咬着嘴唇,低声道:“俺……俺能照顾自己,也能帮忙……”
看着秀芹那委屈又坚强的样子,李云龙的心一下子软了。他知道这姑娘是一片好心,也知道根据地的妇女们确实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他更知道战争的残酷。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秀芹,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正因为要打仗,我才更不能让你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听话,跟着乡亲们转移。等打跑了鬼子,咱们……咱们再见。”
那句“咱们再见”说得有些含糊,但其中的意味,连李云龙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秀芹似乎也听出了什么,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嗯”了一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默默流淌。李云龙看着眼前这个淳朴、善良、勇敢的姑娘,内心深处那份属于原主的、对家庭温暖的渴望,与穿越者想要改变悲剧命运的强烈意愿交织在一起。他意识到,自己对秀芹,己经不仅仅是感激和同情了。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悸动。现在不是考虑个人感情的时候,鬼子的大军压境,独立团和赵家峪的乡亲们还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应对眼前的危机。
“好了,秀芹,你去忙吧。告诉乡亲们,抓紧时间,一定要在天黑前大部分人都撤进山里去。”李云龙恢复了团长的威严,吩咐道。
“哎,俺知道了。”秀芹抬起头,看了李云龙一眼,那眼神里有依恋,有担忧,更有信任。她转身快步离开了团部。
看着秀芹离去的背影,李云龙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他不仅要带领独立团打赢这场仗,还要保护好这个悄然走进他心里的姑娘,改变那原本可能发生的悲剧。他知道,这很难,但他必须做到。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赵家峪镀上了一层金色。村庄在紧张的备战中,透出一种悲壮而坚韧的美。独立团的战士们,赵家峪的乡亲们,还有那个心中暗生情愫却不得不暂时压抑的团长,都在为生存和胜利,进行着最后的准备。而魏大勇的特战队,此刻应该己经像一把把尖刀,插向了鬼子的心脏地带。一场围绕着赵家峪的休整与反扑、掩护与突击的激烈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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