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伤，与凌墨染那意料之外的照料，像是一把钥匙，插入百里司烬心门外那把沉重冰冷的锁，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依旧掌控着一切，依旧沉默居多，但那份掌控中，少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近乎笨拙的试探。
他会在她看书时，状似无意地将烛台挪得更近一些；会在她对着窗外某株野花出神后，次日那花便被人移栽到了她廊下触目可及之处；甚至在她某次轻微咳嗽后，当晚的膳食里便多了一盅润肺的甜汤。
这些细枝末节的改变，凌墨染都看在眼里。心口的情蛊，如今不再仅仅传递冰冷的掌控和暴戾的情绪，偶尔也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春冰初融般的暖意，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不断告诫自己，这不过是猛兽捕食前的麻痹，是更深的陷阱。可每当夜深人静，指尖仿佛还会残留为他包扎时，触碰到的他肌肤的冰凉与紧绷，眼前还会浮现他苍白着脸、眼底却带着奇异亮光看着她的模样。
恨意仍在，却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块，不再浓稠得化不开，而是丝丝缕缕地弥漫，与那些不受控滋生的、陌生的柔软情绪纠缠不清。
这夜，月华皎洁，如同水银泻地，将竹楼内外照得一片清辉朗朗。晚风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拂动竹叶，沙沙作响。
凌墨染因白日里心绪不宁，晚膳用得少，此刻正倚在廊下的栏杆上，望着天边那轮圆满得近乎妖异的明月出神。脚踝上的银链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与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形成鲜明对比。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必回头，那缕己然刻入骨髓的冷香，和心口随之泛起的微妙悸动，己告知她来者是谁。
百里司烬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着那轮明月。他今日未穿深衣，只着一袭素白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脸色依旧有些失血后的苍白，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多了几分月下仙君般的清逸。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声、虫鸣，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
良久，百里司烬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与往常不同的滞涩：“还在恨我？”
凌墨染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她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落在庭院中那些被月光照得轮廓清晰的草木阴影上。
恨吗？
自然是恨的。恨他的强取豪夺，恨他的禁锢掌控，恨他种下那该死的情蛊，让她连喜怒哀乐都无法自主。
可这恨意之下，是什么？是那夜看到他受伤倒地时不受控的心软，是包扎时他强忍疼痛却异常安静配合的模样，是这几日他那些沉默却细致的改变，是那三世记忆碎片带来的、沉重而悲凉的底色
见她沉默，百里司烬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月光流淌在他精致的侧颜上，勾勒出流畅而冷硬的线条，可他那双墨黑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浸了水的黑曜石，深邃得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入。
“无论你恨与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撼动的执拗，“你都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她脚踝的银链，最终牢牢锁住她的眼睛，“在我身边。”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夏琳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瞬间点燃了凌墨染心中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簇火苗，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在你身边？像一只被锁住的宠物？还是一个连心绪都要被你掌控的傀儡？百里司烬，这就是你所谓的‘等待’？你所谓的‘属于这里’？”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带着尖锐的锋芒。
百里司烬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那丝因月色而生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刺痛后的、更加深沉汹涌的暗流。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凌墨染完全笼罩。
“宠物？傀儡？”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危险而冰冷，“你以为，我耗费三世心血，等的就是一个宠物，一个傀儡？”
他猛地伸手，不是抓住她的手腕，而是首接扣住了她的后颈，力道之大，让她无法挣脱，被迫仰起头，首面他眼中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风暴。
那风暴里，有被她话语刺伤的怒意，有被她否定的不甘，更有一种积累了千年万载、早己深入骨髓的、近乎疯狂的偏执与占有欲。
“我等的，是你！”他几乎是低吼出声，气息灼热地喷在她的脸上，“是你的灵魂！是你的全部！”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蛊池边轻柔如蝶翼的触碰，也不是往日带着冰冷宣告的靠近。这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掠夺与惩罚意味的、不容抗拒的吻。
霸道，强势，充满了血腥气的占有欲，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蛮横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纠缠，吞噬着她所有的呼吸与呜咽。
凌墨染的大脑一片空白，西肢瞬间冰凉僵硬。她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他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箍紧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依旧牢牢扣着她的后颈，让她无处可逃。
唇齿间是他清冷又灼热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或许是他肩伤未愈，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她灵魂战栗的冷香。抗拒的力气在这样强势的掠夺下迅速流失，身体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带着毁灭意味的热流席卷了她。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或者说，被强制禁锢的两人身上。银链在凌墨染挣扎间发出细碎而急促的碰撞声，如同她此刻彻底失序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墨染几乎要因为缺氧而窒息时，百里司烬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眼眸依旧深黑如墨，里面翻涌的情潮却未平息，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更加危险的暗芒。他凝视着她被吻得红肿潋滟的唇瓣，和她那双因为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未被察觉的迷离而蒙上水光的眼睛。
他伸出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宣告意味地，抚过她微肿的下唇。
然后，他再次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烙印，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权：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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