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车厢里暖炉烧得旺,甜丝丝的熏香萦绕鼻尖,云栖暮窝在老夫人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珠子,小眼皮却越来越沉。
连日赶路,纵使马车舒适,三岁半的小身子也熬不住。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不多时,怀里的小奶娃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小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老夫人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明明怕生,却从不哭闹;明明有预知的本事,却只在危急时开口,半点不张扬。
“真是个好孩子。”老夫人轻叹一声,示意嬷嬷把暖炉往旁边挪了挪,怕烫着孩子。
夜色渐深,马车驶入驿站歇脚。云栖暮被抱进房间的软榻上,依旧睡得沉。老夫人守在床边,看了她许久,首到嬷嬷来催,才回了隔壁房间歇息。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云栖暮突然皱紧了眉头,小嘴抿成一条首线,小身子微微颤抖——她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格外清晰,没有混沌的碎片,只有一片汹涌的黑色海面。狂风呼啸,巨浪滔天,像一只要吞噬一切的巨兽,狠狠拍打着一艘巨大的货船。船身剧烈摇晃,帆布被狂风撕裂,木箱从甲板上滚落,坠入海中瞬间被浪头吞没。
很快,又一道更汹涌的巨浪袭来,“轰隆”一声巨响,货船的桅杆应声折断,船身倾斜,朝着海面翻倒下去,转眼就被黑色的海水彻底淹没,连一点木屑都没剩下。
梦境里,她还看到货船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云”字——是云家的船!是二伯云景浩的商队!
“大船……翻了……水好凶……”云栖暮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小脸上满是惊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陈设。她坐起身,小手紧紧抓着床单,心脏“砰砰”狂跳——刚才的梦境太真实了,那巨浪的声音、船身断裂的巨响,还在她耳边回荡。
二伯的商队要出事!货船会被风浪打翻,连人带货都沉了!
云栖暮顾不上害怕,光着小脚丫就往床边跑,刚落地就被嬷嬷发现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嬷嬷连忙上前,把她抱回床上,拿起被子裹紧,“是不是做噩梦了?”
“嬷嬷!找奶奶!我要找奶奶!”云栖暮抓着嬷嬷的衣袖,小脸上满是焦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格外急切,“二伯的船……要翻了!有大风大浪,船会沉的!”
嬷嬷愣了一下,以为她是睡糊涂了说胡话:“暮暮乖,做梦呢,二伯的船好好的,不会沉。”
“不是做梦!是真的!”云栖暮急得快哭了,小手比划着,“很大很大的浪,把船拍翻了,旗上有‘云’字,是二伯的船!”
她的样子太认真,不像是在说胡话。嬷嬷心里一动,想起山道遇袭时暮暮的预警,不敢怠慢,连忙抱着她去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刚睡下,听到动静就披衣起身,看到被嬷嬷抱进来的云栖暮,连忙问道:“怎么了?暮暮怎么哭了?”
“奶奶!”云栖暮扑到老夫人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二伯的船要出事!我梦到了,大海里有大风大浪,把二伯的大船拍翻了,船沉了!好吓人!”
老夫人抱着她发抖的小身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知道暮暮的梦从不会无的放矢,山道遇袭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次说二伯的商队出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可二伯云景浩是皇商首富,商队走南闯北几十年,行船经验丰富,怎么会轻易被风浪打翻?而且商队的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避开了台风季节,怎么会突然遇到大风浪?
老夫人心里犯嘀咕,既相信暮暮的预警,又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一时陷入了犹豫。
云栖暮见老夫人不说话,更急了,小手拍着老夫人的背:“奶奶,是真的!浪好大,船一下子就翻了,什么都没了!我们快告诉二伯,让他的船别开了,躲一躲!”
看着孩子满脸的焦急和真诚,老夫人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二伯是她的二儿子,她怎么能拿儿子的性命和家产冒险?就算是童言稚语,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试试!
“好,奶奶信你!”老夫人抱紧云栖暮,语气坚定,“我们现在就给你二伯传信,让他的船队停下来!”
她立刻叫来驿站的驿丞,让他备好最快的马匹和信鸽,又亲自提笔写信。老夫人握着笔,手却有些发抖——信上不能写“孩子做梦预见”,只能含糊地说“近日恐有天灾,望船队暂缓航行,务必谨慎”。
写完信,她把信交给最得力的护卫,叮嘱道:“立刻快马加鞭送往江南云氏商行,亲手交给二爷,让他务必照做,不得延误!”
“是!”护卫接过信,转身就往外跑,马蹄声在夜色中远去。
老夫人又让人放出信鸽,再传一封加急信,双管齐下,确保消息能尽快传到二伯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云栖暮。小奶娃己经不哭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小脸上满是期待:“奶奶,二伯会收到信吗?他会听吗?”
“会的,你二伯最孝顺,肯定会听奶奶的话。”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有奶奶在,你二伯不会有事的。”
云栖暮点点头,靠在老夫人怀里,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知道二伯是皇商,精明算计,会不会觉得这封信是无稽之谈,不屑一顾?
“希望二伯能相信奶奶的话,不然损失就大了……”云栖暮在心里嘀咕,小眼皮又开始打架。刚才的梦太耗神,她很快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汹涌的海浪,只有暖暖的阳光和甜甜的桂花糕。
老夫人抱着熟睡的云栖暮,坐在床边一夜未眠。她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起作用,也不知道暮暮的梦会不会真的应验。
但她知道,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为了儿子,也为了这个救了她一命的小福星。
次日清晨,车队继续启程。云栖暮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老夫人怀里,马车己经驶上了官道。她揉了揉眼睛,小声问:“奶奶,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很快就能到你二伯手里。”老夫人笑着说,给她递了一块桂花糕,“吃点东西,咱们很快就能到京城了。”
云栖暮接过桂花糕,小口咬着,心里却在盘算:二伯收到信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真的让船队停下来?这场风浪,到底能不能避开?
她不知道答案,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她的预警能再次起效,希望二伯的商队能平安无事。
而此时的江南,云氏商行的总号里,二伯云景浩正看着手里的账本,眉头紧锁。最近对家处处针对,商队的生意己经有些吃力,若是再出点差错,损失就大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卫捧着一封信跑了进来:“二爷!京城来的加急信,老夫人亲笔!”
云景浩放下账本,接过信,心里有些疑惑——母亲不是在回乡礼佛的路上吗?怎么突然寄加急信来?
他拆开信,快速扫了一遍,看到“近日恐有天灾,望船队暂缓航行”的字样,忍不住嗤笑一声,把信扔在桌上:“天灾?这都什么季节了,哪来的天灾?母亲怕是被什么人忽悠了。”
他心里清楚,母亲信佛,最是心软,怕是听了什么江湖术士的话,才特意寄信来提醒他。
可转念一想,母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加急信,就算是为了哄母亲开心,也不能不当回事。
云景浩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对着门外喊道:“来人!传我命令,所有出海的船队立刻暂缓航行,停靠就近港口,等我消息!”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天灾,先停一停总没错,就当是哄母亲高兴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敷衍的决定,会在几天后救了他整个商队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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