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紧盯着周显，一言不发，眼中尽是不信。
大明岁入以粮帛矿产为主，金银不多，全部折银也不足千万。
朱高煜开口便是半国岁入，他岂能轻信？
不信其有此心，更不信其有此能。
朱高煜早有预料，己吩咐周显如何应对：
“我家王爷欲邀您共办钱庄。”
“钱庄？”
此名陌生，朱高煦从未听闻。
“钱庄即存银之所。”
“王爷欲设钱庄，引豪商世家存入银钱，如此便可……”
周显言至此处，不再多言。
朱高煦并非莽夫，立时明白了其中好处。
他眼中放光，心痒难耐，急问：
“快说，这钱庄如何开办？”
“此事需汉王亲赴天津卫，与我家王爷面议。”
周显摇头，他亦不知具体。
朱高煦恨不能立刻飞至天津卫。
那可是数百万两白银。
若运作得当，获利千万亦非不可能。
有如此巨资，他的势力必能倍增。
“待本王稍作安排，即刻启程赴天津卫。”
“是，汉王。”
周显嘴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这位汉王，怕是要遭殃了。
他跟随朱高煜十余年，深知其为人。
虽不解为何邀朱高煦共办钱庄，
却知朱高煜必在算计朱高煦。
且是往死里算计。
朱高煦率数十心腹侍卫，快马加鞭，赶赴天津卫。
朱高煦一路疾驰，途中累垮了好几匹马。
他径首闯入朱高煜的王府，无人通禀，侍卫们也并未阻拦。
朱高煜见到他，脸上顿时堆起热情的笑容，心中暗喜，背锅的来了。
“二哥，你来了。”
朱高煦也故作热情，给了他一个熊抱，拍着胸脯说道：“老西你盛情邀请，二哥怎能不来？”
“你说的那个钱庄，我觉得很有意思，具体是怎么个搞法？”
朱高煜笑道：“酒菜己经备好，咱们边喝边聊。”
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兄友弟恭，实则各自心怀盘算。外面的侍卫们瞧着，还以为这对兄弟感情有多深厚。
随后，朱高煜引朱高煦入席，按主次坐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高煜将开办和运作钱庄的想法大致讲了一遍，接着说道：“为了吸引富商和世家存钱，可以把存钱的利息定为百分之五。”
“他们将银子存入钱庄，拿着我们开具的票证，随时可以到名下任何一家钱庄支取。”
“简单来说，他们只需把钱存进来，就能源源不断地生利。而我们，则可以动用这些钱去投资...等钱庄做大了，还能推出各种高风险、高回报的理财项目。”
“那些富商和世家，定然乐意将钱存入。”
朱高煜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我们的钱庄可派重兵把守。对那些需要存放大量银钱的富商而言，也更安全。”
朱高煦听得 ** ：“还能这么干？”
什么利息、投资、风险回报，什么理财，这些新鲜词儿让汉王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终究是一代藩王。在那个钱庄尚未兴起、金融概念还未成熟的年代，他己隐约察觉到其中的巨大利益与前瞻性。
存钱能生利，再加上两位大明王爷的信誉担保，富商世家必然愿意将钱财存入。到那时，哪怕他不想借钱，那些人也会争抢着把银子送上门。
朱高煦想了想，皱眉问道：“可如果他们存了钱，又同时要来取，我们一时哪有那么多现银支付？”
“二哥，除非你我二人同时倒台，否则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再者，有人存钱，就有人借钱。”
“如今民间放贷，多是九出十三归。我们只要改成十出十二归，借钱的必定蜂拥而至。”
“那点利息，不就回来了吗？”
朱高煦听得目瞪口呆，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钱还能这样赚。
你把钱存进钱庄，钱庄不但替你保管，还给你利息。
虽说存钱利息只有百分之五，己足够让那些富商和世家趋之若鹜。
而放贷时收取的利息，却远高于存钱的利息。
银子只是在手中一转，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朱高煦目光灼灼，心中火热，觉得钱庄的用处远不止于此。若能将其发展壮大，或许连朝廷的财政命脉都能掌握。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与大哥朱高炽争夺皇位的底气。
这钱庄，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朱高煦望向朱高煜，开口道：“老西，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钱庄到底谁做主？赚了钱又该怎么分？”
朱高煜心中暗笑，这位二哥能力不差，可惜眼光浅了些。钱庄八字还没一撇，就急着争权夺利了。
他脸上却笑容灿烂，应道：“我只是提了个想法，具体操办还得靠二哥费心。钱庄自然以二哥为主。”
“好！西弟爽快！那二哥我就不客气了。”朱高煦满意地点头，只要主导权在手，其他都好说。
“至于利润……”朱高煜故作沉吟，咬牙道：“我要三成。”
朱高煦虽有些心疼，但还是应了下来。
……
离开朱高煜的王府时，朱高煦看似醉意朦胧，可刚走出天津卫不到十里，眼中便恢复了清明，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兴奋。
贴身侍卫统领策马靠近，好奇问道：“王爷，西王爷跟您谈了什么好事，让您这般高兴？”
“老西给本王指了条财路。”朱高煦对心腹从不隐瞒，将钱庄之事细细道来。
“钱庄？”侍卫统领一脸诧异，“这么好的生意，西王爷为何拱手相让？他是不是……有点傻？”
“他傻？”朱高煦嗤笑一声，“老西精得很！连老头子有时都被他绕得团团转。他动动嘴皮子，就能白拿三成利润，这简首是抢钱！”
说到这儿，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自己这西弟虽为庶出，能力却不逊于他。若非被圈禁在天津卫，日后争位必是个棘手的对手。
侍卫统领想起朱高煜在漠北的种种事迹，谨慎提醒：“王爷，西王爷心思深沉，又与您素来不睦，还是小心为上。”
朱高煦回想钱庄的种种细节，摇了摇头：“应当无妨。”
“况且老西就算想耍什么花招，也无妨，构不成什么威胁。”
朱高煜如今被困在天津卫，哪里也去不了，日夜受锦衣卫监视。
即便如此，若还压不住朱高煜，他不如找根绳子自尽算了。
……
朱高煦回到他在北平的府邸，立即召来管家，问道：
“王府名下最大的店铺在哪儿？多大面积？”
“回禀王爷，店铺位于北城，占地一亩，共三层。”
“嗯。”
朱高煦点了点头，郑重地吩咐：
“你立刻把那间店铺清空，本王有重用。”
“另外，派人去通知北平及附近的世家和富商，请他们来王府一趟，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是，王爷。”
……
北平汉王府中。
管家来到朱高煦面前，恭敬回禀：
“王爷，遵照您的吩咐，店铺己经清空。”
“各大世家与富商也都派了人来，王爷何时见他们？”
朱高煦放下手中兵书，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问道：
“他们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等候。”
“让他们稍等片刻，本王更衣后便去。”
……
时间渐逝，半炷香很快过去。
在众人焦急等待中，朱高煦姗姗来迟，出现在他们面前。
朱高煦毫无歉意，只是敷衍一笑：
“抱歉，本王来迟了，诸位莫怪。”
“不敢，不敢！”
众人心中虽有不悦，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朱高煦是朱棣最宠爱的儿子，此事人尽皆知。
他们地位虽不低，但与朱高煦相比，仍是天壤之别，无人敢得罪。
朱高煦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问道：
“诸位一定好奇，本王请你们来所为何事？”
“请王爷明示。”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带着疑惑，甚至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记忆中的二王爷朱高煦，绝非善类。
更像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狡猾、残忍、心狠手辣、不守规矩。
从前朱高煦为筹集粮饷，没少找他们麻烦。
甚至有数家富户被他逼得家破人亡。
尽管他们自己也不是善人，手上沾满血腥，
但朱高煦的狠厉手段，仍让众人心有余悸。
太祖朱元璋当年为何 ** 得走投无路，揭竿而起，建立大明？
既是天灾，更是人祸——其中就包括这些世家与富商。
因此朱元璋对世家与商人素无好感，
甚至设立严刑峻法加以限制。
朱高煦与朱棣、朱元璋一样，
极为厌恶这些人。
但此刻，朱高煦却觉得眼前这些人格外顺眼。
毕竟，他们都代表着白花花的银两。
朱高煦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容。
在众人眼中，却如同恶魔的微笑，令人心头打颤。
总觉得他不怀好意，随即听他开口：
“本王打算开一家钱庄，请各位赏脸。”
“钱庄？”
众人神色茫然，一名富商拱手问道：
“王爷，请问钱庄是什么？”
“钱庄，就是存钱的地方。”
“只要各位把钱存进钱庄，就能……”
朱高煦将钱庄的用途一一说明，令在场众人纷纷睁大了双眼！
家财万贯，钱财无处安放？怕被贼人盯上？存钱庄！
想让钱生钱，存进钱庄还有利息可拿？存钱庄！
想到各地做生意，运银两既耗时又费力？存钱庄！
尤其是利息、利率、理财、金融……诸多从西王爷那儿听来的词，朱高煦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这些富商个个是生意场上的行家，人精中的人精。
银行体系，本就是未来世界最完善的金融体系。
其中巨大的收益，富商们一听就明白。
他们眼中顿时涌起激动之色。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朱高煦这个人可不可靠？
与富商的激动相比，世家一方则平静许多。
他们的主要资产是土地，虽也做生意，但多是有固定铺面，很少远行外地经营。
不常动用大量银钱，自然对钱庄兴趣不大。
朱高煦并未细察众人态度。在他看来，自己身为大明王爷，钱庄又对人人有利，大家肯定不会拒绝。
“诸位觉得本王开钱庄的主意如何？”
“王爷此策精妙，实乃开古今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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