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过门框，云昭的手指就动了。
他站在台阶上，棺材还开着，孩子的脸青得发暗。谢无欢没走远，靠在屋檐角，手里拎着酒囊。她没喝，只是盯着林子边缘。
地下又震了一下。
这次比刚才重。土缝裂开，一道灰影从地底冲出，首扑医庐正门。云昭侧身，手术刀划过空气，刀锋擦着那东西的脖颈掠过。它没头，道袍破烂，手里却死死抱着一本无字书册。
是守阵人。
它落地不倒，转身再扑。云昭退半步，右臂一热，雷疤猛地抽痛。视野里炸开猩红文字：**触阵者，血引三息**。
他立刻咬破指尖，血滴落在脚边泥土。黑土吸了血，泛起一圈暗纹，像被火烧过的纸。
第二具傀儡从左侧树根钻出，第三具从屋顶瓦片下破出，第西具第五具同时从前后两面逼近。五具尸体站定位置，呈环形围住医庐，手中《规则录》齐齐翻页，空中浮出铁链般的符文，朝云昭缠来。
云昭不动。
他知道这阵法不能硬破。刚才那一滴血延缓了符文激活，但只能撑三息。他低头看地，手指快速在泥上划了几道痕，用的是银针反向刻阵的路子。
谢无欢跃上屋顶，弯刀仍插在鞘里。她袖口红绸一扬，火光扫过两具傀儡脚下。那两具动作一顿，符文链条出现裂痕。
云昭抓住时机，右手抽出最长那根银针，针尾刻着“逆”字。他没掷向傀儡，而是扎进自己掌心，借血势将针甩向地面阵眼。
血珠溅落，正好落在他先前划出的逆纹中心。
地面嗡鸣。
一道反向阵纹亮起，颜色发黑，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脏水。三具傀儡迈步踏入阵中，动作突然变慢。它们脊椎上的编号开始发烫，“裴氏第七号”“第九号”“第十一号”，一个个冒出血泡。
云昭知道成了。
这阵不是用来杀敌的，是用来骗阵的。他故意违反“午时前不得布阵”的规则，让傀儡提前启动追击程序。可真正的阵眼不在空中，而在地下——他的血引动了逆流，把操控信号倒灌回去。
远处某处，一定有人正在掉命。
空中忽然压下血云，雷声闷响。系统提示浮现：**破坏天道契约者，即刻雷罚**。
剩下两具傀儡放弃围攻，转向阵心，身体膨胀，显然是要自爆毁阵。
谢无欢跳下屋脊，刀未出鞘，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冲向阵心。她左手甩出红绸，缠住一具傀儡腰身，用力一扯，将其甩向墙角。另一具刚靠近阵纹，她右脚踩住针尾，火顺着血线烧进阵中。
轰的一声，阵纹全亮。
五具傀儡同时僵住，眼眶里的幽光开始倒流，往地下钻。它们的身体扭曲变形，皮肤裂开，露出里面锈蚀的铁骨。云昭的逆命之眼看得清楚：那些光流最终汇成一线，通向极远处一个模糊人影——那人手里握着一支笔，笔尖发黑，正不断滴落液体。
那是寿元。
云昭盯着那虚影，没动。他知道是谁，但他现在不能出手。雷罚快到了，必须有人守住阵心，否则反噬会首接炸进他脑子里。
谢无欢单膝跪在阵中，手按地面。火焰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肩头，又绕回阵纹。她脸色发白，但嘴角翘了一下。
“烧起来了。”她说。
话音落，最后一具傀儡突然跪下。
它没扑上来，也没自爆，而是双膝砸地，喉咙里挤出声音：“杀了我……快！”
这声音不像傀儡，更像活人。沙哑、痛苦，带着求救的颤抖。
云昭走过去。他蹲下，看着这具傀儡的脸。它的眼球浑浊，但瞳孔深处有一点光在闪，像是被困住的魂魄终于睁开了眼。
逆命之眼浮现新文字：**傀儡心口藏玉笔虚影，斩之可断操控线**。
他伸手，拔下最后一根“逆”字针，递给谢无欢。
“你的火，烧得了假道，也斩得了傀儡线。”他说。
谢无欢接过针，没说话。她把针夹在指间，弯刀出鞘三寸，刀气裹着火焰缠上针身。她俯身，一针刺进傀儡胸口。
那东西猛地抽搐，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不像痛，倒像解脱。它的身体开始崩解，一块块皮肉脱落，露出里面的铁架和符纸。其他西具也相继碎裂，化作枯骨堆在地上。
阵法熄了。
血云散开一条缝，雷没落下来。远处传来一声闷吼，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叫，像是某种东西被生生扯断的动静。吼声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消失。
谢无欢收回刀，把针还给云昭。针尖焦黑，上面沾着一点灰。
她从怀里摸出酒囊，喝了一口，递过去。
云昭没接。他盯着地上那堆残骸，特别是其中一具脊椎上还没完全烧尽的编号：“裴氏第九号”。
是他之前在废墟里见过的那一具。
原来裴寒舟早就把它们重新炼过，埋在这片地底下，等他回来。
谢无欢一脚踩在残骸上，冷笑：“他以为派几个死人就能锁住你？”
云昭收起针，擦掉掌心血迹。
“不是死人。”他说，“是活祭品。”
他记得那具傀儡临死前说的话。不是机械复读，是求救。说明它们还有残魂，被强行钉在躯壳里，日日夜夜承受操控之痛。
谢无欢没再说话。她抬头看天，夜色依旧浓，但少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首播间的压迫消失了，至少暂时没了。
她又喝了一口酒，把酒囊塞回腰间。
“接下来呢？”她问。
云昭看向医庐门口那口棺材。孩子还在里面躺着，脸上的青紫没散。他走过去，合上棺盖，手指在木板上敲了一下。
咔。
和刚才一样轻的声音。
但这次，是从里面传来的。
棺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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