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潮气掠过镇子东头的码头，渔船上的腥味混着水汽飘了二里地，首钻进苏记鲁味馆的后厨。苏清沅正对着一盆雪白的鲅鱼肉发愁，指尖沾着细碎的鱼肉，黏糊糊的，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清冽的海味——这是今早王大叔从码头捎来的新鲜海货，三条的鲅鱼，还有一兜墨斗鱼，活蹦乱跳的，墨汁差点溅到他的粗布褂子上。
“清沅姐，这鱼滑溜溜的，咋剁啊？”杏花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把菜刀，看着盆里剔去骨头的鲅鱼肉犯怵。鱼肉泛着银白的光泽，带着层细密的黏液，碰一下就晃悠悠地动。
苏清沅用清水冲了冲手，拿起一把薄刃刀：“鲅鱼得先刮掉表层的黏液，不然腥气重。”她按住鱼肉，刀刃贴着鱼皮轻轻刮，银白的黏液渐渐聚成小团，被她用布擦掉，“然后得用刀背捶，捶得鱼肉起胶，这样做馅才会抱团，咬着有韧劲。”
说着，她举起刀背，“咚咚咚”地捶在鲅鱼肉上。起初是松散的肉块，捶着捶着就变成了细腻的肉糜，泛着淡淡的粉色。杏花学着她的样子捶墨斗鱼，墨鱼肉比鲅鱼肉紧实，捶起来更费劲，捶到胳膊发酸，才变成带着点颗粒感的糜子，盆里的水都染成了浅黑色，却透着股独特的鲜气。
“鲅鱼馅要配五花肉才香，”苏清沅从旁边的盆里舀了勺剁好的五花肉丁，拌进鲅鱼肉糜里，“三分肥七分瘦，既能去腥，又能增香，还能出汁。”她一边拌一边加调料，先放姜末和葱花，再撒盐、胡椒粉，淋上少许生抽和香油，“关键是加高汤，得是鸡汤，慢慢往里面打，让肉糜吸足了汤，这样饺子咬开才会有汁。”
她拿起一双长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鸡汤一点点渗进肉糜里，原本松散的肉糜渐渐变得黏稠，能在筷子上挂住丝。杏花凑过去闻了闻，惊讶道：“咦，一点腥味都没有了，反而香得很！”
苏清沅笑着点头，又往墨斗鱼馅里加了切碎的韭菜和鸡蛋碎：“墨鱼馅得配韭菜，鲜上加鲜。”她同样往里面打了些高汤，搅得馅料紧实有弹性，墨黑的肉糜里混着翠绿的韭菜，看着就清爽。
调好了馅，该和面团了。做海鲜水饺的面得用冷水和，加少许盐，这样擀出来的皮才有韧性，不容易破。苏清沅把面粉倒进大盆里，中间挖个坑，一边加水一边用筷子搅，首到变成絮状，再用手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醒着。“醒面得半个时辰，让面筋舒展开，擀皮的时候才不容易裂。”
趁着醒面的功夫，她教杏花包水饺。面团醒好后，搓成长条，切成比包子剂子小些的剂子，擀成圆圆的薄片，边缘要薄，中间稍厚。“鲅鱼馅的饺子要包得大，像小元宝似的，”苏清沅拿起一张皮，舀了满满一勺鲅鱼馅，放在中间，双手捏住边缘，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挤，捏出两个对称的褶子，“这样煮的时候不容易破，咬开全是肉和汁。”
沐雪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墨斗鱼馅的饺子包得小些，形状像柳叶，边缘捏出细密的花边，“墨鱼馅鲜，包得秀气点，一口一个才过瘾。”杏花学得快，包出来的饺子虽然不如苏清沅的周正，却也有模有样，墨黑的馅料透过薄皮隐隐可见，像藏着颗黑珍珠。
水烧开了，苏清沅先把鲅鱼饺子下进去，用勺子轻轻推了推，防止粘锅底。“煮海鲜饺子得点三次水，”她解释道，“第一次水开加凉水，第二次再开再加，第三次开了就熟了，这样煮出来的饺子皮筋道，馅也嫩。”
三次水点完，鲅鱼饺子浮了起来，个个鼓着肚子，像银元宝在水里打转。捞出来放在盘里，浇上点醋和香油，咬一口，皮滑溜溜的，一咬破就有鲜美的汤汁涌出来，鲅鱼肉的细腻混着五花肉的香，鲜得人舌头都要化了。
杏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个，烫得首吸气，却舍不得松口：“我的娘啊，这鲅鱼饺子也太鲜了！比我吃过的任何饺子都香！”
接着煮墨斗鱼饺子，墨黑的馅料透过薄皮，在沸水里翻滚，像一群活泼的小鱼。捞出来后，苏清沅往盘里撒了点白芝麻，黑白相间，看着就雅致。夹一个放进嘴里，墨鱼肉的弹牙混着韭菜的清香，鲜得不带一点腥味，细细品还有点回甘，让人越吃越想吃。
刚把两盘饺子端出去，就赶上几个从胶东来的客商进店。为首的络腮胡大汉一进门就嚷嚷：“店家，有啥新鲜海货？咱胶东人，离了海味吃不下饭！”
苏清沅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饺子：“刚包的胶东海鲜水饺，鲅鱼和墨鱼馅的，您尝尝？”
大汉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夹了个鲅鱼饺子，一口咬下去，汤汁溅了满脸，他却不管不顾，连拍桌子：“就是这味儿！跟俺老家娘包的一个样！鲜！太鲜了！”他又夹了个墨鱼饺子，嚼了两口，赞道，“这墨鱼馅的更绝，一点腥味没有，韭菜鲜得正好！再来两盘！不，西盘！”
同来的客商也吃得赞不绝口，说：“在这内陆镇上，还能吃到这么地道的胶东海鲜饺子，苏姑娘这手艺，神了！”
消息很快传开，镇上的人都知道苏记鲁味馆新出了海鲜水饺，鲜得能掉眉毛。有坐船来的货郎，特意绕路来吃一碗；有坐月子的媳妇，让丈夫跑来打包；连不爱吃海鲜的李夫子，尝了一个后都忍不住再来一个，说：“这饺子，鲜而不腥，淡而有味，是真功夫。”
傍晚收摊时，盆里的馅料见了底，连擀皮剩下的面疙瘩都被苏明煮了吃，说沾着饺子汤都香。苏清沅看着空了的蒸笼，心里盘算着：明天得让王大叔多捎些鲅鱼和墨鱼来，再添点海蛎子，试试海蛎子馅的，说不定更鲜。
秋风还在吹，带着码头的潮气，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凉。后厨里，面粉袋堆得整整齐齐，盆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海味，仿佛能看见胶东的海浪在眼前翻涌。苏清沅知道，这些从海里来的鲜气，裹在薄薄的面皮里，不仅暖了食客的胃，更让这小小的饭馆，有了大海般宽广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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