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一过，天就像被泼了盆冰水，寒气顺着墙缝往屋里钻。苏记鲁味馆的生意却没因天冷淡下来，反而比往日更红火——客人们就爱这屋里的热乎气，爱那口刚出锅的热菜热汤，一来就不想走，常常坐到月上中天。
李氏的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这些日子跟着连轴转，天不亮就起来择菜、洗碗，忙到深夜才能歇着，夜里又受了些风寒，这天一早起来，就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发沉，连站起来都费劲。
“娘，您咋了？”苏清沅刚把面和好，回头就见李氏扶着门框，脸色发白，额头上却冒着冷汗，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住她，“是不是累着了？快回屋躺着去！”
李氏摆了摆手，声音虚弱：“没事，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饭馆还等着开门呢……”话没说完，就一阵头晕，差点栽倒，苏清沅赶紧把她搀进里屋，让她躺下。
“啥都别管了，您就在这儿歇着。”苏清沅摸了摸李氏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心里咯噔一下，“您发烧了，得好好躺着，我去请大夫。”
“别去了，浪费钱。”李氏拉着她的手，喘着气说，“就是累着了，喝碗热汤发发汗就好。你让晓儿过来陪陪我就行，饭馆别耽误了。”
苏清沅拗不过她，只好点头：“那您先躺着，我让晓儿过来。”她走到外屋，把苏晓拉到一边，低声说：“晓儿，娘生病了，你去屋里陪着她，给她擦擦汗，要是有啥不舒服，就赶紧喊我，知道吗？”
苏晓今年刚满八岁，平日里活泼好动，此刻听了姐姐的话，小脸上满是担忧，用力点头：“嗯！我会照顾好娘的！”她跑到里屋，爬上炕，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帕子给李氏擦额头上的汗，小声说：“娘，你好好睡，晓儿给你讲故事。”
李氏看着懂事的小女儿，心里暖烘烘的，拉着她的手，渐渐睡着了。
苏清沅看着里屋的门，心里惦记着李氏，却也知道饭馆不能停。她深吸一口气，把刘婶和杏花叫到跟前：“我娘病了，今天后厨的活我多担着点，前厅就辛苦你们俩了，别出岔子。”
“清沅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干的！”杏花和刘婶异口同声地说，眼里满是关切，“要不要我去给大娘找点草药？我知道有种艾叶，熬水喝能退烧。”刘婶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我等会儿去药铺抓点药就行。”苏清沅拦住她，“先忙饭馆的事。”
她转身进了后厨，看着案板上的菜，心里忽然想起李氏平日里最爱喝的奶汤蒲菜。蒲菜性凉，能清热，奶汤温润，正好适合生病的人喝。她决定今天多做一份，给李氏端过去。
做奶汤蒲菜，选蒲菜是关键。苏清沅挑的是刚从济南府运来的新鲜蒲菜，嫩得能掐出水，外面的老皮己经剥掉，只剩下中间雪白的菜心，切成寸段，泡在清水里，看着就清爽。
“蒲菜得先焯水，去去土腥味。”她往锅里倒了清水，加了少许盐和几滴油，水烧开后，把蒲菜段放进去，焯了两分钟就捞出来，用冷水冲凉，沥干水分，“焯水时间不能长，不然就老了，咬着发柴。”
奶汤的熬制最见功夫。她用的是前儿炖好的老母鸡和老鸭汤，倒进砂锅里，再加了几片生姜和葱段，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熬出奶白色的浓汤——这得熬足一个时辰，汤面上浮着层厚厚的油花，看着就醇厚。
熬好的奶汤过滤掉渣子，倒进炒锅里，放入焯好的蒲菜段，再加了少许盐和白胡椒粉调味，“盐不能多，要突出蒲菜的鲜和奶汤的香。”她用小火慢慢炖，让蒲菜吸足奶汤的滋味，炖到蒲菜变得软嫩，却还保持着形状，就差不多了。
最后，她往汤里淋了少许香油，撒了把切碎的香菜，奶汤蒲菜就做好了。汤色乳白，像掺了牛奶，蒲菜段在汤里浮浮沉沉，翠绿的香菜撒在上面，看着就让人有食欲。闻着那股清香，苏清沅的心情也轻快了些。
她先给前厅的客人端了几碗，客人们一尝，纷纷称赞：“这汤真鲜！蒲菜嫩得很，奶香味也足，喝着舒坦！”有位常来的老食客说：“天儿冷，喝碗这汤，浑身都暖和，比穿件棉袄还管用！”
苏清沅笑了笑，赶紧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进里屋。李氏还在睡着，苏晓趴在旁边，也迷迷糊糊的。她把汤放在炕边的小桌上，轻轻叫醒李氏：“娘，起来喝点汤吧，您最爱喝的奶汤蒲菜。”
李氏睁开眼，闻着香味，精神好了些。苏晓也醒了，连忙扶着李氏坐起来，给她垫了个靠垫。李氏接过碗，吹了吹，喝了一口，奶汤的醇厚和蒲菜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暖暖的流进胃里，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还是你做的汤好喝。”李氏笑着说，又喝了几口，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却不是发烧的冷汗，是热汤暖出来的汗。
“多喝点，发发汗就好了。”苏清沅给她擦了擦汗，“我己经让刘婶去药铺抓药了，等会儿熬了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李氏点了点头，看着小女儿懂事地给她递勺子，大女儿在旁边细心照顾，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有点发热：“娘没事，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娘说啥呢，您好好养病才是正经事。”苏清沅笑着说，“饭馆有我呢，您放心。”
李氏喝了小半碗汤，又躺下睡着了，这次睡得安稳多了。苏清沅看着她的睡颜，心里踏实了些。她走出里屋，看到杏花和刘婶把前厅打理得井井有条，苏明在后厨也手脚麻利，心里更是暖暖的。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飘飘扬扬的，给镇子盖了层白。饭馆里却暖意融融，菜香、汤香混着客人们的谈笑声，格外热闹。苏清沅知道，只要一家人互相扶持，再大的难处都能过去。就像这奶汤蒲菜，蒲菜的嫩，奶汤的醇，合在一起，就是最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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