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得快，太阳一烈，檐角的冰棱就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在地上积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映着天上的流云。苏清沅找了几块木板垫在屋檐下，免得来往的人踩湿了鞋，木板踩上去“吱呀”响，倒成了院子里新的调子。
李氏能下床了，披着件厚棉袄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晒暖，手里捏着苏晓没织完的毛衣针，阳光落在她花白的鬓角上，竟显出几分柔和。苏清沅端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择着刚从地窖里翻出来的青菜，叶子上还带着点泥土气。
“你说怪不怪，”李氏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毛衣针上的线团，“前儿躺炕上动不了，总惦记着灶上的锅没刷干净，院里的柴没码整齐，真能下床了，倒啥也不想管了。”
苏清沅笑了，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竹篮：“那是您累着了，该歇着。再说有哥和晓儿呢，他俩现在可勤快了，早上天不亮就去帮外婆喂鸡。”
“晓儿那丫头，”李氏嘴角弯了弯，“昨天偷偷往我枕头底下塞了块糖，说是虎子给的，甜得齁人，却比啥药都管用。”
正说着，苏晓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根鸡毛，鼻尖上沾着点灰：“娘！姐！外婆家的老母鸡下蛋了！第一个蛋给您留着呢！”她把鸡毛往墙上一插，像枚小小的战利品，“虎子哥说，这鸡是吃着咱家的糠长大的，下的蛋也该分咱一半。”
李氏笑着招手让她过来，掏出帕子给她擦鼻尖：“就你嘴甜。鸡蛋给外婆留着吧，她老人家就爱这口。”
“外婆让我带回来的，”苏晓从兜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圆滚滚的土鸡蛋，壳上还沾着点鸡粪，“她说这是‘开年蛋’，吃了整年都顺顺当当。”
苏清沅接过鸡蛋，往灶房去：“我给您煮了吃，卧在粥里，香得很。”
刚进灶房，就见苏明蹲在灶台前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红扑扑的。“姐，外婆让问咱中午想吃啥，她那儿有块腊肉，要么炖了？”他往灶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青砖地上转瞬就灭了。
“炖腊肉得配萝卜才好，”苏清沅往锅里添了水，“我刚择了青菜，再焖个米饭，简单吃点就行，别累着外婆。”
苏明点头，忽然压低声音：“姐，我刚才看见舅舅往镇上走了，背着个布包，神神秘秘的，你说他是不是去买酒了？”
“管他呢，”苏清沅淘米的手没停，“大舅难得来一趟，让他松快松快。”
院门外传来舅妈大着嗓门的招呼声：“清沅！明儿！快出来，你外婆给你们带好东西了！”
苏清沅和苏明赶紧迎出去，见外婆挎着个竹篮，舅妈跟在旁边，手里捧着个瓦罐。“快接着，”外婆把竹篮递过来，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这是治咳嗽的，前段时间雪大，好多人冻着了，给你们留着备用。”
舅妈把瓦罐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子，炊香记：穿越农家厨女的菜系路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炊香记：穿越农家厨女的菜系路最新章节随便看！一股甜香飘出来：“这是我熬的八宝粥，放了桂圆、莲子，给你娘补补。”
李氏连忙起身让坐，外婆按住她：“坐着吧坐着吧，你身子刚好。”她挨着李氏坐下，摸了摸竹椅的扶手，“这椅子还是你爹当年给你娘做的吧？我记得上面这花纹，是他照着画报刻的。”
“可不是嘛，”李氏叹了口气，“都二十多年了，坐坏了三次，他修了三次，说这椅子比我还经折腾。”
舅妈在院里来回转了转，指着墙角的柴火垛：“明儿这柴码得真整齐，比你舅舅强多了，他码的柴，风一吹就散。”
苏明挠了挠头，嘿嘿笑：“姐教我码的，说要像搭房子似的，一层横一层竖，才稳当。”
苏清沅端出刚煮好的鸡蛋，剥了壳递到外婆手里：“您尝尝，晓儿刚从外婆家拿来的。”
外婆咬了口鸡蛋，蛋黄流出来，烫得她首哈气：“好吃好吃，这鸡养得好，蛋黄都带着油。”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对了，给晓儿的，她上次说想要个花头绳，我让你舅妈给挑了两根。”
红布包里是两根红头绳，上面绣着小小的梅花，针脚有点歪，却看得出来缝得用心。苏晓跑过来接过，立刻就绑在辫子上，转着圈给大家看：“好看吗？像不像年画上的姑娘？”
“像！”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逗得她脸都红了。
日头渐渐移到头顶，院子里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青石板的地面，踩上去不再打滑。外婆和李氏聊着过去的事，说苏清沅小时候总爱偷穿大人的鞋，拖着鞋跟在院里走，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说苏明三岁时把压岁钱埋在菜地里，盼着长出钱树，结果长出棵野草，哭了整整一下午。
苏清沅在灶房忙着做饭，听着院里的笑声，手里的锅铲都轻快了几分。腊肉在锅里“滋滋”冒油，萝卜块吸足了肉香，米饭的热气从锅盖缝里钻出来，混着窗外的说话声，成了最踏实的人间烟火。
她忽然明白，日子就像这锅炖腊肉，得慢慢熬，火候到了，自然就香了。那些琐碎的、温暖的、带着点傻气的瞬间，就像萝卜吸着肉香似的，悄悄融进时光里，让每个寻常的日子都变得有滋有味。
舅妈掀帘进来帮忙，看着锅里的菜首点头：“清沅这手艺，跟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过奖了，”苏清沅盛出一碗粥，“还是得多谢您熬的八宝粥，我娘说比燕窝还养人。”
“跟我客气啥，”舅妈拍了拍她的胳膊，“以后常去家里玩，你舅舅昨儿还说，要教明儿编竹筐呢，说男孩子得学门手艺。”
院外的笑声又起，是苏晓和虎子在抢一个布毽子，苏明在旁边当裁判，喊得比谁都起劲。苏清沅往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正好，暖得人心里发涨。她盛起最后一碗饭，想着等会儿给娘端过去时，得再淋点肉汤，娘就爱吃那口浓稠的。
日子啊，就该这样，热热闹闹，有滋有味，才不算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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