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新换的大格窗，斜斜地落在刚铺好的青砖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苏清沅推开虚掩的木门，走进焕然一新的苏记鲁味馆，脚步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竟让她恍惚间想起了前世办公楼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样的干净，一样的让人心里敞亮。
“姐，你看这墙面！”苏明拿着块干布，正细细擦拭月白色的墙壁，“瓦匠师傅说这石灰里掺了糯米浆，不光白得匀，还不容易掉灰，摸上去滑溜溜的，像块大玉璧。”
苏清沅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墙面。没有繁复的彩绘，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只是纯粹的白，却比任何浓墨重彩都更让她心安。这让她想起前世租住的小公寓，也是这样素净的墙面，挂着一幅简单的水墨画，墙角摆着几盆绿植，简单却温暖。她转身看向大堂的桌椅——都是用原色松木做的，只刷了层清油，木纹清晰可见，桌腿是利落的首线条，没有雕花，没有刻纹，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清爽。
“这桌子好，”李氏端着一盆刚从院里剪的野菊走进来，放在靠窗的长桌上，“擦起来方便，客人洒了汤汤水水，抹布一擦就干净。不像那些带雕花的桌子，缝缝里总藏着油污，难打理。”
她把野菊插进粗陶花瓶里，金黄色的花瓣在白墙映衬下，显得格外鲜亮。“清沅你看，这样是不是就不单调了？放点花草，有生气。”
苏清沅点头，目光落在包间的蓝布帘子上。那帘子是她特意找镇上的绣娘做的，只在边角绣了几枝淡青色的兰草，针脚细密却不张扬，和记忆里那些简约风格的布艺窗帘，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娘，再找块浅灰色的粗布，给椅子做几个坐垫吧，不用绣花，缝个简单的边就行，坐着软和。”
“好，我这就去扯布。”李氏笑着应下，转身往外走。
木匠师傅正在装柜台的台面，用的是一块整料的银杏木，刨得光滑平整，带着浅黄的色泽。“苏姑娘，这木料硬实，又不容易开裂，你要的那种‘看着不花哨却经用’的，就数它最合适。”他用砂纸细细打磨着边缘，“柜台下面做了三个抽屉，能放账本、零钱，还有你做甜品用的小勺子，都能分门别类放好。”
苏清沅看着柜台，想起前世便利店的收银台，也是这样简洁实用的设计。她指着柜台靠里的位置说：“这里再打个小格子，放个热水壶，客人要热水，不用往后厨跑，首接就能倒。”
正说着，王大叔带着个画匠来了。“清沅丫头，王掌柜说你这墙面素净，该挂点东西添添彩，特意请了张画匠来，给你画两幅写意画，不浓墨重彩的，就几笔山水，配你这屋子正好。”
张画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背着个画筒，走进来环顾一圈，捋着胡须点头：“好个素净的所在！这风格，倒像江南的文人书斋，不尚奢华，只重意趣。我给你画两幅‘水墨竹石图’吧，竹子用淡墨勾勒，石头用干笔皴擦，挂在大堂两侧的墙上，既不抢眼，又添了几分雅致。”
苏清沅忙道谢，看着张画匠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只见他手腕轻转，几笔就勾勒出竹枝的风骨，墨色浓淡相宜，果然是写意的笔法，没有一点艳色，却透着股清劲。这让她想起前世看过的水墨画展览，那些留白与写意，不正是简约风格里最讲究的“少即是多”吗？
中午试吃新做的“桂花糯米藕”时，一家人围坐在新桌子旁，都觉得心里踏实。李氏切开藕段，里面嵌着的糯米晶莹剔透，裹着淡淡的桂花蜜，甜得温润。“这桌子坐着稳当，比原来的旧桌子宽敞多了。”苏老爹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清沅弄的这新样式，看着是舒服，吃饭都觉得香。”
苏明啃着藕段，指着墙角说：“姐，那里可以放个木架子，摆你做的酱菜坛子，坛子是土陶的，看着粗朴，配这白墙正好。”
苏清沅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这些她刻意营造的“现代简约”，说到底，是藏着对另一个时空的怀念。没有钢筋水泥，没有玻璃幕墙，却用木头、石灰、花草，一点点拼凑出熟悉的影子，像是在异乡找到了一丝慰藉。
下午，画匠把装好框的“水墨竹石图”挂在了墙上。阳光透过格窗照在画上，墨色仿佛活了过来，竹枝在光影里轻轻摇曳。王掌柜来看热闹，站在画前看了半天，叹道：“清沅你这铺子，如今看着既有咱镇上的实在，又带着点江南的雅致，说不出的舒坦。就像你做的菜，鲁味的醇厚里掺着淮扬的精细，让人越品越有味道。”
苏清沅笑着谢过，目光扫过整个大堂——月白的墙，原色的木，疏淡的画，鲜活的花，还有那个透着新奇的小窗口，一切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对过往的怀念，一半是对当下的珍惜，在这小小的饭馆里，找到了奇妙的平衡。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屋子镀上了一层暖黄。苏清沅坐在窗边的长凳上，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街灯，手里着粗陶花瓶的纹路。她知道，这屋子的风格，或许在镇上人看来有些新奇，却藏着她最深的念想。不是要复刻过去，而是要在这烟火人间，给自己留一处能安放回忆的角落，让那些隔着时空的温暖，能透过这素净的墙、简约的木，一点点融进眼前的日子里，酿成独一无二的滋味。
她起身往灶房走，明天就要开始打扫最后的灰尘，准备开张了。脚步落在青砖上，依旧是清脆的回响，这一次，她听出了踏实的味道——过去的怀念也好，当下的努力也罢，都将在这新铺子里，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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